69、六十九
楚染睡得很快,陆莳替她掖好被角时人就沉沉睡过去了,抚上她的额头时发觉她略有些低热,目光不得不落在几上的药汤空碗。
她有些不清楚染的心思,贸然出手又是?因为什么?事,亦或是?什么?事逼得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拉下恒王。
恒王在民间?的威望已威胁到陛下,不需吴江之事就可知陛下已按捺不住,楚染此举或许可行,就看霍家如何行事。
楚染低热一直未退,陆莳守到天明后唤阿秀过来,她需更衣入宫早朝,另外恒王离京一事,陛下今日定?会再议。
太子不在京反是?好事,不必沾染,届时陛下又会将矛头指向太子。
太子年?幼就被封,虽不比恒王年?长,占着嫡长,就算后来霍氏为后,也终究慢失了先机。
恒王占着嫡出不会轻易甘心,殿下殚精竭虑多年?,早就想将恒王一党铲除,往日里能忍住,近日不知怎地了,竟然强行出手。
早朝上陛下驳回恒王的请求,另外派太医守在恒王,救治的可能性?怕是?要小于监视。
陛下以毒控制一事,若恒王去揭破,多半会给解药,恒王就会真的成为一傀儡,就看恒王是?否甘心。
下朝后,周文义赶上陆相的脚步,他略带气喘:“陆相,且慢些,人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脚步。”
陆莳脚步放慢,缓步而行,宫道上三三两两的朝臣在低声说话,霍启面色不豫,对待臣僚的问话也是?爱搭不理。
周文义呼吸顺畅后才开口:“听说有人弹劾恒王,陛下甚是?不悦?”
殿下做的事,周老如何知晓的?陆莳道:“陛下未曾言语,我?确实不知。”
“陆相做事谨慎,不言也罢,若是?陛下让陆相商议人选时,望您考虑些周某罢了。”周文义直言,也不想与?陆相饶弯子,陆相为人甚是?坦诚,饶弯子不如说实话来得快些。
陆莳与?前任丞相不同?,不结党、不营私,中立的态度让恒王恨得咬牙切齿,就算再恨也是?无用,她身?正清明,想要做些勾当也是?不成。
周文义十分看好陆莳,比起贪婪不为百姓着想的霍启,陆莳强了不止百倍,虽说女子之身?,也不能淹没她的才华。
陆莳也没有拒绝:“尽力罢了。”
两人在宫门口分开,未过多久王后再次出宫探望恒王。
陆莳也没有去署衙,驱车回府。
彼时楚染已醒在喝粥,见人匆匆回来,怪道:“今日吹了哪门子风竟让陆相这么?早回来,正好和我?去趟商会。”
阿秀给陆相添了碗鸡丝粥,就带着婢女都退了出去,不敢面对陆相,她瞒着昨夜里的事情始终不安,陆相聪慧,迟早会瞒不住的。
楚染今日上了淡妆,唇角带着嫣红,鸡丝粥滑过唇角时带着几分诱惑,陆莳淡淡扫了一眼,“商会龙蛇混杂,你去做什么??”‘
“去看看,陆相也可不去的,我?就是?去见见潘夫人,西北军饷不够,我?找潘夫人问问。”楚染拿眼睛瞄了她一眼,唇角弯弯。
鸡丝粥熬得很软,几乎不用咬的,滑过喉咙时有些痒,陆莳淡然不语。
用完早膳后婢女撤下膳食后,沉默许久的陆相才道:“眼下你与?西北莫要有联系的好,我?让人送过去就可。”
“陆相有银子?”楚染换了一身?天色碧色的裙裳,青山黛绿间?恰是?最好看,她回身?笑吟吟地看着陆莳。
“殿下想要的,无需拐弯抹角。”陆莳戳破她的小算计,西北那里招募私兵,所需军饷更多,户部时不时地扣一些,更是?捉襟见肘。数年?暗斗下来,霍连两家已是?水火不容了。
楚染眨了眨眼,“好的,不过借了不还?的那种。”
陆莳慷慨,不与?她计较这些小事,走过去伸向她的腰间?:“可,总得给我?些时日,小心为上,不过陛下近日里在关注恒王,不会在意西北。”
眼见着她的手伸过来,楚染朝后躲避:“青天白?日,脱我?衣裳作甚,陆相自?重些。”
“既然不见潘夫人,换下衣裳去休息。”陆莳说得理直气壮,楚染却是?不肯,轻轻拨开她的手,不乐意:“我?去商会瞧瞧。”
“不许去。”陆莳不答应,“晨起还?发着高烧,如今还?不晓得有没有退热,不许去。”
“我?就去看看,今日商会有霍家,陆相、陆相…”
屋内人喊着陆相,外间?廊下婢女不知发生何事,屏息听着,唯独阿秀忧心忡忡,将人赶走,自?己?顿时生疑,殿下的病当真无碍?
早晨起见她精神尚好,见到陆相又是?神清气爽,好似就只是?些小病小痛。
初春之际,天色暖人,就连太阳也就觉得可亲,屋内楚染病后力气不如陆莳,被人按在榻上后气得眼睛圆睁,“陆莳,你在限制我?的自?由。”
屋内无人回应,陆莳拆下她发髻上的翠玉,散下发丝,将被子盖在楚染身?上,瞬息后就被榻上的人掀开后撩在地上。
陆莳不恼,又抱回去给她盖好:“殿下再恼,西北就无军饷。”
“陆莳,你威胁我?!”
“殿下不听话,臣也无奈。”
楚染气得眼睛通红,干巴巴地瞪了几眼,想起陆莳往日对她做的事情,堪称无赖,威胁也不算什么?,她脱口而出:“回公主府。”
“殿下也可回去,西北依旧无军饷,想必潘夫人那里也拿不出殿下要的银子。”陆莳不惧她的反威胁,潘夫人方在郢都城内站稳脚跟,如何拿得出几万私军的军饷。
陆莳可称是?有恃无恐,气得楚染无可奈何,威胁无果后心口积攒着一丝郁气,躺在榻上也不去看陆莳,反去想着今日商会一事。
商会是?民间?组成的,各有体制,潘夫人方来这里是?想进去,自?己?打通人脉后就想请她去看看,到时得她些许支持,在商会中也会更好说话。
她也想去看看,不想陆莳今日竟不去署衙,在府内守着她,也真是?不凑巧。
翻过身?子后,想着如何让陆莳松口,苦思无果后,身?侧之地塌陷下去,腰间?搭上一只手来,将她紧紧抱入怀里。
她方想说‘别碰我?’,话到嘴边想起陆莳昨夜整夜未眠,就不忍说出口来,磨蹭两下后就想等着陆莳先入睡,她再出府。
两人心有灵犀地不说话,楚染不动,是?不想吵着陆莳。陆莳却是?相反,晓得殿下在生气,等候片刻再哄一哄。
纵一夜未眠,她不觉得困倦,只想安抚好殿下,唇角笑意深了深,“你想让潘家加入商会何需自?己?走一趟,让人去吩咐就好。”
楚染不语,也不作挣扎。陆莳接着哄:“臣替殿下去做,可好?”
紧紧依偎的温度扫去两人之间?的矛盾,楚染晓得她的好,只是?这般一来,她欠得更加还?不清了,道:“不如我?以太子名义给你打个借条,银子就算他借的,如何?”
“为何不以殿下名义?”陆莳轻笑。
楚染转过身?子,“我?还?不清的,欠条也是?废纸一张。”她穷困潦倒,哪里有银子再还?,太子若继承皇位,这些银子自?然就容易还?。
“原来殿下晓得自?己?还?不清。”陆莳话里有话,见生气的人终于肯正视自?己?,眸色里的温柔更深了些,不见倦怠之色。
她似乎从不倦怠,楚染也不知她哪里来的精神,听她怪怪的话后羞得说不出话来,撇了撇嘴,挪近她眼前,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陆莳的眼睫上,“还?不清又如何,不说早就卖给你了,一国公主不值钱吗?”
她轻轻碰了碰陆莳的唇角,威胁不得就改哄,言笑晏晏地直视陆相:“陆相,今日天色不错,不如你我?去商会见识一番?”
陆莳侧首,避开她的视线:“不去。”
“阿莳、阿莳…”楚染伸手去掰正陆相的脸,逼着她看着自?己?:“你躲我?作甚,我?哪里不好?”
“聒噪。”陆莳将被子拉一拉盖过她的肩头,将人按在被子里,防止她受凉,又不放心地摸上她的额头,感觉烧退了才放心。
楚染不愿躺在榻上,继续拉着她劝:“阿莳、我?就去看看,见识一番,不会去其他地方,你若不放心就一道去,喊上护院不会有事。”
“殿下身?子不好,喊再多的护院也无益,不如好好养病的好。”陆莳油盐不进,忽略那句卖乖的阿莳二字。
她态度强硬,让楚染首次察觉到她冷酷的性?子,她耷拉着眉眼,总不好以硬制硬,伏在陆相身?上,道:“我?又非幼子,哪里不经历事的,你莫要把?我?当孩子。”
“嗯。殿下长大了,至少?不会哭鼻子。”陆莳阖眸,幼时的殿下爱哭,尤其是?哪里不如意,就会哭一通,王后那时无暇照顾,养成她爱哭的性?子,本以为会娶小哭包回来,不想长大后反坚强得很。
楚染哪里记得这些旧事,听她这么?一说,厚着脸皮道:“不如我?哭给陆相看?”
“殿下哭倒长城,臣也不会让您出府。”陆莳忍着笑,甚是?辛苦,想要将人推下去,偏偏殿下缠得紧,她头疼得很。
生病的人更为难缠,尤其是?死皮赖脸的人。
陆莳被缠着无法?,若不应承,殿下准能说几日,“殿下只准去商会,换一身?袍服出府。”
“好。”楚染高兴答应,从她身?上爬起来,唤婢女进来梳妆。
见她欢天喜地地模样,陆莳靠在迎枕上后悔,思考再三后自?己?也换一身?常服,同?殿下一道出府。
陆莳要跟着,楚染也不拒绝,这人愿意跟就跟,让车夫赶车去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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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城内穷富分开居住,商人群居之地,占地也阔,不过不敢太过奢靡,怕被朝廷开罪,因此商会之内看似简单,实则雅致间?透着金贵。
商人就喜欢穿金戴银,绸缎也分等级,自?然挑着最好的用。商会之地比起署衙占地更广,是?几间?宅子打通之后改造的,就算朝廷有人说什么?,也无人会在意。
再者商会之内的商人背后肯定?有人来支撑的,比如霍家在内,哪里会有人不长眼去开罪。
马车停在正门外,婢女将帖子递上去,楚染掀开车帘,要下车时拦住陆莳:“你莫要去了,陆相相貌几乎无人不知,你若进去定?会乱套的。”
“殿下的相貌难道有人不识得?”陆莳淡淡道,眼里透露几分冷意,忽而想起一事就换作大方道:“殿下进去时小心些,莫要见太多的人,小心出事。”
“阴阳怪气。”楚染小声嘀咕一句,扶着婢女的手下车。
她今日一身?紫色袍服,腰间?佩戴美玉,文质彬彬似世家子弟出门游玩,门人见到帖子后就放行,潘夫人得信后就赶了过来。
见到文弱少?年?惊讶不已,好在她见过的风浪大,掩饰下自?己?的尴尬后将人请入内,道:“民妇谈了几笔绸缎生意,价格不高,到时出海走一趟,换些好石头回来,也挺好的。”
楚染知晓她想两手抓,颔首道:“夫人随意就好,霍家的人在哪里?”
“霍二爷走后,接手的是?他儿子,胆识倒是?有,就是?有些目中无人,将价格压得很低,一时间?怨声载道,又没有人敢反驳。”
“欺行霸市?”楚染淡笑,霍家的人还?是?没有接受教训,用权势压着商人,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
“霍家的人本就是?这般,以前霍二爷的时候还?稍稍收敛一些,如今霍小公子接手后,变本加厉罢了。”
两人行走在石子路上,商会里商人无数,潘夫人方入郢都城,人脉不广,认识的人不多,因此也是?备受冷漠。
商会里的谈论的是?定?价,霍家把?持着定?价,其余人不敢说话,楚染择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后就看向正中央的锦袍男子,他口若悬河,说着许多她听不懂的话。
潘夫人和她保持距离,隔着十来步远,在与?一妇人商谈,两人面色都不好,尤其是?听到霍家人说话后接连摇头,敢怒不敢言。
楚染之地较为隐蔽,无人在意,她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正欲去搅局之时,案旁走来一红衣女子,发髻上红色宝石相映成辉,衬得肌肤如白?雪,额心之间?点一梅花,妖艳而魅惑。
女子姿色妩媚,行动若柳摇曳,她款款坐在楚染面前,手指纤细,竟伸手去摸楚染的脸颊:“小公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竟能入商会,想来定?有过人的本事。”
她自?来熟般地堵住楚染的去路,动手动脚,让人不明白?她的目的,楚染瞧着她也不过花信之龄,难不成是?一寡妇?
也只有寡妇才会这般地对貌美的小公子动手动脚,她觉得有趣,也不急着离去,便道:“夫人这是?不怕夫君会休了你?”
“小公子玩笑了,我?还?未曾嫁人,哪里来的夫君,不过倒是?觉得小公子不错,不如勉强嫁给你也可,聘礼就看你能不能出得起了。”女子笑颜如花,见面前的小公子也不是?扭捏之人,再次伸手去摸一摸。
楚染不晓得这人身?份,笑一笑:“家有妻室,您还?是?另嫁旁人。”
女子诧异,“奴家看是?家有母老虎?”
作者有话要说:潘夫人提醒:殿下,回头看看谁来了?
日常一下,明天太子回来了,待会捉虫。感谢在2019-12-0421:13:25~2019-12-0521:1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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