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轻薄
楚染被她瞧得不甚自?在,站直了?腿,又怕新?阳跑回来,忙推着陆莳离开,道:“赶紧走,我?明日就把?那个小祖宗送回宫去,免得明妃天?天?惦记着。”
她拉着陆莳就要走,陆莳却道:“我?还有些话同你说。”
“明日再说,明晚我?去找你,你且等着我?就是了?。”楚染极怕被人发现,偷偷摸摸地带着自?己心都跳快了?。
她带着蛮力,陆莳无?奈地握紧她的手:“小心伤处。”
楚染顿时就停了?下来,扬首望着她:“那你自?己走。”
陆莳确实有话说,宁王的事还未曾说完,依照他的性子,明日定然会?过来的。她握着楚染的手,直接道:“宁王的事,你不想解决了??”
“宁王?”楚染停顿下来,差点就忘了?,脸急得通红,还未得及多想,新?阳又在敲门,“阿姐、阿姐。”
楚染吓得心口一跳,眼睫一颤,额头上的汗珠呼沾在眼睫上,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嫣红,仿若上好的胭脂。
陆莳看着她,胆子约莫太小了?些,新?阳就将她吓成这般?
楚染不想再听了?,道:“她若知晓你在这里,指不定明妃就晓得了?。”
今日看见明妃后,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她在吴江国?书来之前的几?日将新?阳的亲事定了?下来,这般诡异的手段,必然不是寻常人。
陆莳不动:“无?妨。”
“你走不走?”楚染微恼,她反握住陆莳的手腕,她手腕冰冷,也不知是何故,好似前几?次接触的时候,都是冷的,难不成体质问?题。
“你莫要急躁。”陆莳安慰道,她甚是无?奈,楚染连刀都敢挡,却怕一个小小的新?阳,她真的不知她心思如何。
楚染见她不走,忽而眉心一动,恶狠狠道:“你再不走,我?就亲你了?。”
话音一落,外面的新?阳依旧在拍门,陆莳没有听到那句话,凝眸望她。
楚染话出口了?,见她竟毫无?反应,不由?一怒,头渐渐朝她那里俯过去,歪头就亲上她的唇角,她不算是亲,舌尖触碰到她牙齿时,微微撬开,就直接咬上她的舌尖。
陆莳未曾反应过来,舌上一疼就推开楚染,微蹙眉,不恼,口中?蔓延着玫瑰花糖的味道,甜入心扉。
楚染不过一十五岁少?女,对于情爱之事也是不懂,亲过就没有想过多少?。陆莳却静静望着她,似在回味方?才楚染的亲吻。
她这么一看,气氛就变了?,楚染却红了?脸,不好再动手,低声?道:“不就咬你一下,赶紧走,我?让你咬一下也成。”
陆莳往前挪动半步,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她忽而伸手就揽着楚染,历经两世,她的经验总是比楚染足些,她低首抵住楚染的额头:“你让我?咬一下?”
“不是,我?就是说一下,你不要当真。”楚染瞪大眼睛,一时之间竟是手足无?措,她对于那场梦而言,不过是也看客,被陆莳这般一靠近,被她身上的冷意吓到了?。
在西北时动手动脚,陆莳就是一瞎子,什么都反抗不了?,现在倒好,咬一下就要咬回来。她自?然不能给她咬回去,往暗道那里跑去,打开门,道:“你回去吧。”
陆莳冷冷地看她一眼,眸色冰冷,眼角似凝霜。也不说走,也不说不走,楚染被她看得心中?发虚,索性孩子气地将手递出去:“咬完赶紧走。”
她与陆莳之间不知不觉的散去了?那份抵触,往日眼里的厌恶也没有了?,几?月间似变了?一个人。
楚染不傻,从小到大,只有陆莳肯花费心思为她过生辰,满林子的萤火虫灯,还有合欢池里数不尽的水灯,寿桃点心,她明白陆莳的心思。
只是陆莳待她越好,她心中?的困扰就更加深,梦里和离的事就成了?她的心病,她也担心太子的病,只是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出了?公主府就被人日日监视着,东宫都去不得。
她知晓以后的困境会?更加大,但是恒王也讨不了?好的,如今他的处境也甚是艰难,这一切都是陆莳的手段。
陆莳比起梦里手段更为迅速,她为的是什么,自?然是自?己。她说瞒着旁人,那就瞒着,瞒着一世也可,对外,相敬如宾,总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她都想好了?,就该瞒着新?阳,可陆相偏偏又不走,她急道:“你到底走不走?”
这般急躁的模样,让陆莳想起先王后去时,她在灵前与王后争辩极为相似。王后那时还未曾立后,先王后一去,便是她掌管后宫,不知哪里不和楚染的意,争了?几?句。
最后王后悻悻走了?,她一人赶跑了?宫人,躲在灵堂里哭。
那时不过六七岁,哭过就挺直脊背,眼梢挑起,睫毛生得又浓又密,看着棺木就不说话了?。跪坐在蒲团上,殿内飘着檀香轻烟,她站于窗外,看着那个故作坚强的背影,无?奈摇首,她若肯服软一些,不得罪王后,处境怎会?艰难。
后来才知,争吵是为了?东宫婢女,王后想安排人入东宫,楚染直接拒绝了?。
她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让太子受一点委屈,东宫的人都是先王后安排下来,王后想要插手,楚染哪里会?肯,一句话不和就去陛下面前告状。
人看着不大,性子很野。
宫中?吃人的地方?,性子软一软,骨头都不剩了?。
外面的新?阳又在敲门了?,陆莳默然叹气,走到楚染身旁,凝视她白玉的手腕,未曾理会?,一步一步逼近后,心中?那股求而不得的爱意涌上脑海,失去理智般亲上楚染抿起的唇角。
她爱而不得,总觉得楚染想要的就是好的,不想一味纵着她,反惹来永隔。
楚染今日吃的糖没有昨夜多,口中?依旧染着芬芳,让人痴迷。
陡然被吻住,先是一愣,舌间上就染了?旁人的气息,她瞪大了?眼睛,总觉得自?己丢了?城池一般。
陆莳亲她了??
她又觉得一阵茫然,被动着去迎合陆莳。
敲了?许久门的新?阳在外面将一盒子糖都吃完了?,她腮帮子都咬得疼,最后看着空空的糖盒子又敲上了?门框:“阿姐、阿姐,花糖没有了?。”
她回头往四周看去,竟无?一人,心中?生疑,阿姐不会?真的去喜欢旁人?
莫不是里面见面?她想了?想,不去敲门了?,反道:“阿姐,那我?走了?。”
走到庭院里的树后面,瞧瞧是谁在里面,她等一夜,总会?看到人的。
新?阳‘走了?’,陆莳才松开楚染。
从头至尾,楚染都没有一点抗拒的意思,脸色通红,似是呼吸不顺,怔怔地望着陆莳清冷的面色发呆,她处于云雾之中?尚未醒神。
陆莳神色微变,见她不说话,恐自?己吓到她了?,便道:“明日宁王若来,你便应下她。”
嘱咐后,就走了?。
楚染发了?许久呆,摸着自?己发麻的唇角,后知后觉,她好像被轻薄了??
轻薄二字应当不能够用的,都已定亲多年,这好像不算逾矩。
她糊里糊涂地爬上榻,人都被她打发走了?,也无?人给她打水沐浴,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
只是可怜了?新?阳,在树后面守了?半夜,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东方?露白的时候就熬不住了?,靠着树干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
听到脚步声?后,又慌忙爬起来,见到卧房门开了?,心中?一紧,那人就要出来。她等了?片刻,就只见到阿姐一人走出来,她睁大了?眼睛,看了?片刻都没有人跟着出来。
她不解,怎地没人了??心中?不信,等阿姐离开后,她悄悄摸进卧房里,里面竟什么人都没有,阿姐昨晚就一人?
还是说,人凭空消失了??
她苦恼地看着周遭,身后突然有人出声?:“新?阳,你怎地起这么早?”
不是起这么早,而是一整夜未睡。新?阳理屈,不敢提,悻悻道:“我?来瞧瞧阿姐,昨夜的糖好吃,我?来要一些。”
这倒很符合她往日习惯,楚染狐疑地看着她,见她还是昨夜的衣裳,便道:“你昨夜怎地未换衣裳?”
新?阳低头看一眼自?己,晓得瞒不住了?,拔腿就往外面走,话都不说。阿软说过,众多计策里,先溜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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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酷热难挡,楚染在府里热得不行。听说陛下要去行宫避暑,朝臣都在安排这件事,她也想跟着一起去。
不过她身上有伤,走不得太远的路。
她歪在榻上,捧着冰盏吃了?一勺,脑海里想着前世里可有行宫这一遭,苦想一番,好似没有这桩子事,难不成又是凭空冒出来的?
陛下去了?行宫,谁人镇守郢都城?肯定不会?是太子,陛下哪里肯放心他,多半是陆相。她又吃了?一勺,宁王就急匆匆走来。
她忙从榻上走下来,笑着去迎:“王叔慢些。”
“不能慢,你这可问?了??”宁王擦着头上的汗,从门外一路跑来,身子衣裳都湿了?大半,见到冰盏就想吃。
楚染让人去取,猜到他要来就备下来,悄声?道:“就算和亲也要到秋日里,霍老的话不算数,您莫急。”
一听不算数,宁王的眼睛就眯了?起来,笑意憨态,道:“陆相给的准话?”
想起昨夜那般的情景,楚染就红了?脸色,颔首道:“您莫声?张,陛下要去避暑,您可听到了??”
大事了?去后,宁王又恢复往日里神采,接过冰盏就大口吃了?,“本王未曾听到,不过你是去不了?的,本王也不想去,不若你去别?院,本王给你消暑解闷?”
宁王爱去青楼楚馆听些曲,无?事去花船上玩,恣意得很。
楚染不大想去,就道:“您不给阿姐选门亲事?”
宁王犯难了?,“选哪家的,你觉得哪家的合适?”
楚染脑海里转了?一圈,前世里就数汝南侯爬得最高,试探道:“要不您试试汝南侯家世子?”世子将来有侯爵,不差。
宁王被她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心动,但人家未必看得上他家,就道:“人家肯吗?”
楚染道:“要不侄女给您试试?”
宁王同意了?,“也好,本王等你好消息。”
楚染却一把?拉住他,道:“宁王叔,我?也有事拜托您。”
“何事?”宁王怪道。
楚染不大好意思,磨蹭了?两下,压低声?音道:“您看我?要出阁了?,嫁妆怎么说?”
楚国?公主出嫁是有规定的,只是楚染占着嫡出的份,嫡长为大,与寻常公主自?然不同,奈何王后不提,她没办法去要,就只能让宁王以长辈的身份去提一提。
宁王一口应下了?,“该你得的一样不少?,到时本王给你添一些,作甚小家子气,不过悄悄的,别?说出去,到时灵祎找我?要就不好了?。”
这便是笑话了?,宁王现在对霍氏一族恨得咬牙切齿,哪里有心思想到这些。楚染不曾揭破,笑呵呵地应下来了?,她应得的东西一文都不能少?。
接着几?日里,陆莳面都不露,也不知忙些什么,时不时地让阿秀送些吃食来,都是换着花样,也不带重?复的,便宜了?新?阳。
她在公主府里待了?半月,胖了?不少?,只是没见过明妃,楚染逗弄她为何不回宫。
谁知一问?就红了?眼眶,道是明妃生气,回宫也不理她,还没有吃的。
在宫里,她大部分吃的都是明妃送的,平日里想吃什么都要花钱去买通庖厨,久而久之,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给。
左右一想,还是在公主府的好,就不走了?。
她这是害怕明妃,不敢回宫。楚染顿时哭笑不得,转而又想起陆莳也几?日不见她,莫非也是怕她?
难不成亲了?就害怕了?,就此不见她?
想到这里,楚染躺在榻上,笑得翻了?个滚,平日里陆莳一副正经的模样,不想也是假的,那晚亲她,可熟练着。
一点都不像外表清冷、守身如玉多年。
笑过一通后,也觉得陆莳不再那么冷漠,她不来,就只能自?己去了?,不过不能空着手去,想了?想,烤只兔子带去?
她府内的庖厨可没有相府的厉害,做不出那些讨人喜欢的吃食,再者陆相又不是新?阳,必然不会?喜欢吃食。
府内想了?一通后,竟不知道送她什么好,脑海里的那个梦也没有印象,除去那坛酒外,当真不知还送过什么。
府内想不到,她就去街上看看。
出府肯定要带上新?阳,楚染习惯了?窄袖劲装,新?阳照旧是月华光袖,腰间挂着一香包,绣的是满池荷花,看着很喜人。
新?阳临出门的时候还拍了?拍香包,极为欢喜。
楚染怪道:“你这从哪里来的?不像是宫廷里的绣娘做的。”
新?阳扬了?扬下巴:“明妃做的。”她与明妃的事被阿姐知晓,也不用再瞒着。
楚染一时无?语,也不再去追问?,两人在东市里下车,最近这些时日新?阳将东西二街都逛了?一遍,再逛也觉得乐趣无?穷。
公主府里的支出不大,楚染平日里无?甚花销,也就新?阳来了?才大一些,她给新?阳些银子,让她自?己去玩,嘱咐她早些回府,午后太阳大。
街上小玩意多,楚染也不知陆莳爱些什么,不过女子应当都爱些脂粉首饰,她去玉石店的时候,恰巧遇到霍家大房的人。
霍家大夫人带着嫡出未出阁的姑娘选镯子,见到一人过来的新?平公主后都愣了?下,要行礼时楚染摆摆手,示意她们莫要多礼。
看着霍茯眉眼间的妩媚,发髻间的蝴蝶在行走间跳动,就像活的一般,身上的织锦缎子也甚是奢靡,都道霍家有钱,今日是瞧清楚了?。
霍茯被她看得不自?然,微微向母亲后头避一避,楚国?民风是最为开放的,女子都可成亲。新?平公主喜欢女子,她心中?都跟着发憷。
楚染看过后,看着柜台上通透的碧玉手镯,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她略微一思忖就离开玉石店,陆相不戴手镯的。
走到烈日下,她想起前世里霍茯最终嫁给了?恒王为侧妃,入东宫后也没有立为太子妃。
东街颇大,怎么也走不完,楚染还是两手空空,看到胭脂铺的时候,心中?一动,胭脂总是要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陆相不要,就自?己留着。
待入殿后,听着掌柜一通解释,她顿觉眼花缭乱,左右瞧得仔细,觉得哪里都是一样的,分辨不出好坏。
正在犹豫的时候,霍茯走进,这是霍家的铺子。
楚染犹如进了?狼窝一般,也不去看胭脂了?,霍家财大气粗,祖上本就是经商,不知怎地就进郢都科考,从此脱去了?经商的胎骨。
看了?许多女子喜欢的物什,楚染都想不到好的,陆相是何等人,什么样的珍品没有见过。见不到好东西后,楚染就回府去了?。
朝堂上却一番波澜诡异。
吴江王按照楚国?的辈分来说,与楚帝便是堂兄弟,不过这个堂字却没有血缘,当年楚国?内乱,如今吴江王的父亲带着部队南逃至吴江。
吴江占据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楚兵不善水战,故而每次征伐都以失败而告终。吴江王父亲是被下属拥护着逃过去的,那时不过二十,是老皇帝的义子。
后来逃过去以后,打了?几?战就开始称臣,送了?许多贡品,借以换位公主来。本就是义子,要娶公主,无?非是给自?己脸面沾光,也好让楚国?皇帝放心。
一来二去,吴江把?住关口,让楚国?的兵攻不进去,兼之楚国?皇帝贪慕吴江每年的贡品就会?送公主去和亲,只当是多一附属小国?。
楚帝登基二十多年了?,现任的吴江王早就大了?,不过是想给世子迎娶公主罢了?。
朝堂上以这件事商议许久,都未达成结果?,便此僵持下来。太史令忽而提及新?平的亲事,道是测算过两人八字,并不相符。
当年匆匆定婚,交换庚帖后,前太史令匆匆算过便了?事,如今新?平公主要成亲,太史令为走规制,算起两人的八字。
不算便好,一算便是相克之象。
言罢,朝臣纷纷看向陆相,她眼睛望向御座的皇帝,因她位前,朝臣也看不出她的神色,只听她道:“测算一事,前太史令便已算过,如今又说不合,难不成将前太史令从棺木里拉出来,再与你辩驳?”
她不道谁错,也不道谁对,只说两人辩一辩。
与一死人辩驳,只怕要去阴曹地府,太史令惯来胆子不大,一听这话,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喊道:“陛下,臣只是按照测出的结果?来说,并无?其他不轨之意。”
“太史令哭甚,我?也只说让你去和前太史令辩驳,又非说你不准。”陆莳眼视前方?,就当未曾看见太史令痛哭。
其他朝臣都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觉太史令是在找陆相的麻烦。陆相的亲事数年前就定了?,此时来说不妥,是不是晚了?些。
他们面面相觑,不敢抬首去看前方?。
楚帝被太史令这么一哭,心生厌恶,道:“好端端的哭甚,你如何测的,且细细说来一遍。”
经过这么一闹,吴江的事也被丢到一旁,陆相一党提心吊胆,待太史令吞吞吐吐地说完后,竟不知怎么反驳。
太子在旁眸色通红,阿姐都已答应要嫁,这些人竟搬出这么拙劣的理由?来阻止,他呵斥道:“你是何用意,新?平公主即将成亲,礼部连好日子都算出来,此时再说这些难不保你别?有用心。”
楚帝沉默不说话,脸色极是难看,不知他的态度。
太子自?然站在自?己长姐这一头,过了?许久也没有辩驳出什么,太史令学识渊博,大话小话说了?一大通,谁人懂得那些。
就连陆相在说过第?一句后就停了?下来,这本不是大事,不过是一公主出降,并非关乎国?运,太史令将之搬到章华台来说,明显就是想将事情闹大。
能在章华台里头说话的人都不是酒囊饭袋,太史令敢当众提起,明摆着后面是有人的,就看楚帝能不能拎得清。
散朝后,太子留下,说了?一箩筐解释的话,楚帝嗯都不嗯一声?,气得他浑身发抖。阿姐给他挡剑,伤都还未曾好,他连话都不说一句,父女情分薄如纸片,真让人寒心。
他心中?一寒心,就顾不得往日仪态,命人备车去公主府。
楚染刚好回来,身上一身汗,让人擦洗换了?药,见太子匆匆而来,不觉怪道:“何事这般慌张,失了?你太子仪态,小心陛下训你。”
她说着玩笑话,就拉着太子在一旁坐下,不敢给太子喝冰盏,就让人备了?份温茶,见他脸色实在是不好,就说着趣事逗他。
“我?本想送些礼给陆相,在街上看了?一遭,竟看不中?一物,你可知送些什么好?”
太子替她委屈,压低了?声?道:“阿姐,只怕你与陆相的亲事成不了?。”
“哦,为何?”楚染抬首,淡淡扫他一眼,明白他愁眉苦脸之色,只怕有人从中?间作鬼了?。
太子年少?,遇到楚染之事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说完后见阿姐眸色淡然,并未在意,心中?就好过了?些,就将朝堂上的事说过一通。
楚染并非诧异,反道:“陆相如何说?”
“一言未发。”太子道。
“那就不用管,对了?,我?听说你宫里有盒子宝贝,且送给我?,如何?”楚染平静,脑海里想的便只有送陆相宝贝。
太子急道:“阿姐,你怎地不急,莫不是还是想要退婚?”
“陆相有办法,你莫急,不过你面上可装作急一急,回宫后将你那一盒子金刚石给我?。”楚染乐道。
太子本是满心急躁,阿姐竟是不急,他叹气,想了?会?儿,觉得哪里不对:“你怎知我?有金刚石?”
“前些时日里你生辰,陛下赏赐你的,你莫当我?是傻子,快些送来,一颗不许少?。”楚染戳破他那点小心思,瞒着她想送给那个小司寝。
太子面上一阵为难,秀气的眉眼也蹙起,“阿姐,你要那么多做什么,给你一半就成了?。”
“不行,就要一盒,你给小司寝用,也不怕给她带来麻烦。”楚染道,见太子不解,又好意解释:“司寝本是宫人,用太好的东西,会?让人嫉妒,宫内还有皇后,你莫要随心而来。”
太子颔首,他非计较小事之人,道:“我?回宫就给阿姐送来。”
黄昏前的时候,东宫内侍捧着填漆盒子,里面是艳晶晶的金刚石,有大有小,大的和龙眼差不多大,都是少?见的宝物,难怪太子舍不得。
她随手抓起一颗的时候,突然新?阳跳了?过来,惊叹道:“阿姐这是哪里来的石头。”
“捡来的,你玩得可好?”楚染将石头放进去,盒子一盖,上好锁。新?阳眼巴巴地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悻悻道:“我?想买些胭脂,遇到霍茯,她要送我?些,我?没要。”
她虽位卑,却也有自?己的骄傲。
“霍家的人眼底,你休要搭理她,对了?,霍茯家的姑娘多大了??”楚染想起霍茯白日里的妩媚一笑,郡主都可改为公主,那么霍家嫡出姑娘这般优秀,只怕更加适合。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新?阳想了?想,道:“好似十六。”
“十六还不定亲,约莫等着恒王兄。”楚染冷冷一笑,抱着填漆盒子就要赶新?阳走,这个时候,陆相当回府了?。
新?阳觉得阿姐又在藏好东西,朝她怀里看了?一眼,道:“阿姐,你藏的是什么好吃的,昨日花糖吗?”
“不是的,这是石头,想吃花糖,我?让人去买一些。”楚染照旧将她赶走,想了?想,走暗道去见陆相。
拉响铃铛后,开门的是阿秀。
楚染盈盈一笑,左右看一眼后,道:“陆相还未曾回来?”
“回来,在花厅里见柳夫人。”阿秀见她单手抱着盒子,伸手就想接过来。楚染不肯给她,就像陆莳那般给她吃食,总是亲手给她的。
阿秀见她不肯,就引着她去前厅。
柳夫人是陆府庶出的长姑娘,比起陆莳要大上十岁,膝下大郎比楚染大上几?岁,这次过来,是想说说大郎的亲事。
二来是想试探丞相对新?平公主的态度,今日朝堂上声?音那么大,她怎么会?不知晓。她的嫡母特地让她来问?问?,何不顺势将亲事退了?,八字不合,相克之说,对家堂、前程极为不利。
柳夫人闺名陆倩兮,眉清目秀,楚染抱着盒子趴在窗口去看,一眼就看到陆莳微蹙的眉眼,就与阿秀道:“她来做甚?”
“想给她家大郎说一门亲事。”阿秀道。
楚染却是不信,低声?道:“若是为婚事,陆相不会?为难,你瞧她那个模样,怕是要为了?旁的事情。”
阿秀看不到里面,扬首从缝隙里去看一眼:“能有何事?”
“我?猜为了?朝堂八字不和那件事。”楚染猜到,她回身看着阿秀:“不如你我?赌一把??”
“柳夫人并非是乱嚼舌根的人,只怕想给大郎求个好媳妇。”阿秀与陆倩兮也算认识多年,她是庶出的身份,并非是拿大的人。
她说完后,就看到楚染紧抱的盒子:“殿下输了?,就将盒子里的宝贝给奴婢?”
“也可,你若输了?,以后灵祎过府,你务必告诉我?。”楚染道。
两人就这么一说定了?,并非大事,闹上一通也无?大碍。楚染小心地挪去门口,蹲下来,耳朵贴着门。
里面传来陆夫人的声?音:“我?也是听夫君回来说的,情之一事,到底不如前程重?要,且这次并非是你的过错。”
果?真是因为八字一事,阿秀面如土色,楚染扬唇一笑,极为得意,再听时还是陆倩兮的声?音:“丞相若觉得不好,就当我?没有说过。”
里面的陆莳始终不言,就陆倩兮一人唱独角戏,她捏着茶盏,十分为难,等了?等,坐立不安地时候,陆相忽而道:“宁王之女,品性不错。”
陆倩兮一皱眉,道:“宁王不涉朝政,帮不了?大郎。”
“宁王是亲王,大郎不过一白身。”陆莳道。
人家不挑你,你还有何资格挑剔人家。楚染心中?埋怨一句,陆倩兮又道:“那我?们家也是高攀不上的。”
陆相道:“夫人且回去,我?替你看看,你心中?可有合适的?”
“我?夫君想结表亲。”陆倩兮巧笑道。宁王家的郡主再是高贵,也不如汝南侯家的姑娘。
楚染咂舌,回身看向阿秀:“陆家人怎地都喜欢在家里打转,巴结着表亲做什么。”
阿秀不知怎么回答,难怪要来找丞相,这些事只要丞相有想法,汝南侯是不会?拒绝的。
里面两人谈了?几?句,陆相没有答应,陆倩兮久坐不动,楚染脚都蹲麻了?,捶了?捶腿,伸出半个脑袋,看向里面的陆莳。
她一冒头,陆莳就看到了?,微微抿唇敛住笑意,道:“时辰不早,送夫人出去。”
赶客了?,陆倩兮没脸多留,就起身离开,露出廊下的时候,阿秀在门口站着,态度恭敬。她没有怀疑,抬步离开。
陆莳跟着走了?几?步,没有多走,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一身杏色裙裳的楚染,月华光袖,裙摆上层层叠叠的金丝银线勾勒的花纹,风一动,层层荡开,夕阳下淡淡的光色,在脚边碎成光影。
她微微弯唇,难得见她这么庄重?的打扮,目光一动,落在她手上的盒子。
纤细的手腕抱着填漆的盒子,好似有些吃力,她走过去接过来,上面竟还有锁,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楚染小女儿情态初露,眼角都染着笑意,道:“送你的。”
她直接塞到陆莳手中?,阿秀觉得她有些野蛮,不过新?平公主平日里就是这般,让她像旁人那般装腔作势,只怕陆相都不觉得喜欢了?。
陆莳不知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见到楚染能主动过来,心中?便似浇了?花蜜一样甜,笑道:“殿下想吃些什么?不吃糖,换些旁的?”
“随意就可,我?有话同你说。”楚染道。
陆莳明白过来托着填漆盒子,引着她去卧房,花厅里总不是说话的地方?。
回到房内后,楚染掏出钥匙给她,一面道:“我?今日遇到霍茯,生得碧玉羞花,比起宁王家阿姐都要尊贵些。”
楚染若单夸人家长得好,陆莳多半会?冷了?神色,但与宁王家的郡主做比较,她便心明了?,道:“此事当由?宁王去做才是。”
宁王与霍家已交恶,让霍茯代公主嫁过去,陛下是不会?拒绝的,毕竟非他儿女,体会?不到那股离别?的悲伤。
阿秀端了?红糖枣糕过来,楚染捻了?一块,道:“我?就是问?问?你的意思,你若同意,我?就让宁王叔去做,无?非就是捧人罢了?。”
伤人的事不易做,将一人捧上天?还不容易。
陆莳同意的态度让楚染吃惊,她略思忖,又道:“你不打吴江了??”
“先将霍家女儿送去,再打。”陆莳神色不好,眼中?的深邃冰冷吓得楚染眼一颤,她下意识道:“今日是霍家所为?”
若不是霍启那个老东西干的,陆莳也不会?突然改了?主意,楚染将枣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安慰道:“莫要气恼,其实也无?妨,很容易解的。”
太史令自?己作死,怨不得她了?。
她突然温声?软语,让陆莳不太适应,她拿了?一小块糖糕,没去看楚染,道:“此事你就莫要管了?,我?与太子商议就可。”
楚染一想也是,她还是不参与的好,便又说起避暑的事。
陆莳吃了?一小块枣糕就不吃了?,她不喜欢吃甜的,楚染小口咬着,很对她胃口。
楚染被人换着法的哄吃的,新?阳在宫里恐怕也是被明妃这般哄着,陷入温柔乡里。她笑了?笑,忽而觉得陆莳也食人间烟火了?。
那个梦让她对陆莳生出抵触,几?乎不想去见她,想着陆莳这般冰冷的人,不懂风花雪月,只晓得政事,嫁了?也是终日一人。
且那个梦暗示两个无?法白首,既知结局,不如不开始。
哪里想到陆莳与梦里竟还是不一样的,她托腮看着陆莳冷淡的样子,张了?张嘴:“陆相,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你,不过你是冷冰冰的,凶巴巴的。”
她托腮,一双眼睛黑耀石一般泛着月华,在说完的时候,都弯下眼睛了?。
十五岁的少?女本就天?真,陆莳见她轻松之色,并非在意,道:“殿下这是做噩梦了??”
一语中?的。楚染点了?点脑袋:“还真是个噩梦。”那次以后,断断续续梦到的还是陆莳,都是在相府内的事,连一个旁人都没有。
有次梦到她酿青梅酒,洁白如玉的手在水中?拨动着青梅,水波荡漾,没来由?地撩动人的心神,后面如何酿酒的,醒来就不记得的。
记得的就只有那双手,脑海里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不正经。
好好的一个梦,什么都不记得,就偏偏记得陆相一双手。
楚染既说是个噩梦,陆莳也不好再说话,不愿她再想起不好的事,抬首就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目光痴迷。
不知楚染在瞧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她便将手往袖口里藏去。
她这么一藏,楚染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觉得现实比那个梦还短。她无?趣地端坐起身子,道:“我?先回去了?。”
陆莳不舍,道:“留下用晚膳?”
楚染说是要走,脚却挪不动,她不大好意思,就随口一问?:“晚膳吃些什么?”
“殿下想吃什么?”陆莳含笑,楚染别?扭,想留下,又犹豫。
夏日里酷热,她又吃了?块枣糕,也不太饿,就道:“我?也不知。”
自?己想吃什么,都不知道。陆莳知道她的口味,不过夏日里有伤在身,还是清淡的好,就道:“今日做了?笋子,要试试吗?”
她只说笋子,没说笋子怎么做,楚染道:“随你。”
她答应不走,陆莳也不急了?,反去看填漆的盒子,用钥匙打开,里面大小各异的金刚石令她一惊,这是从太子处搜刮来的。
楚染不知自?己的举动被她看破了?,就拿起一颗最大的,道:“这些做簪子,点缀在衣裳上都可。”
“殿下自?己怎地不用?”陆莳好笑,巴巴地讨这些东西来送给她,心思也真是奇怪。
楚染眼儿一眯尽是笑意,摸着这些石头,“你用也是一样的,一人一半也是可以。”
“不如留在这里,年底时做些斗篷,簪子也好。”陆莳将石头收了?起来。楚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巴巴地点头。
待陆莳将石头收到柜子里,她才回神,年底她就嫁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阳顶着熊猫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日万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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