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平常种地理田,放牛养猪,种菜种果树,这些活计苏家都没有。

大丫二丫出嫁后，原主和儿子专心等着女儿养家,水田旱地都租给同族的人，不用挣吃的，母子俩比城里人还悠闲。

苏毓磋磨苏发华干活,便不在村里做苦力,她打算去县城摆摊。

苏发华羞得脸色通红，“娘，县城到处都是我的老师同学，让人知道了怎么看我？何况我现在大学毕业,更不能去街上丢人！”

苏毓脱下布鞋,二话不说打在便宜儿子屁股上，骂道,“嫌你娘丢人！娘还嫌你呢！大学毕业没分配上工作,老娘的牛皮白跟人吹了！”

“明天就去县里摆摊,你给我在街头拉生意！要是挣不到一万块钱，缺多少我就找你同学补多少！”

一万块！开什么玩笑！

苏发华懵逼，他上哪儿去拉那么多客人？再说小吃摊再好吃，有人家大饭店卖的好？娘真的疯了！

苏毓当然没疯,甭管儿子怎么施计哄劝,铁了心要干番事业。

她将赶圩买的梅子李子洗净晾干,腌制放进罐子里,一份送给村里的铁匠，央求他租辆铁皮车，一份送到两个女婿家，借来两煤炉子。

当晚，灶屋哐当哐当响到后半夜，第二天天刚亮，苏毓拉着儿子儿媳，去县里摆摊。

城里人最多的是菜市场早市，苏发华让苏毓去租摊子，不用叫喊便能有人，来生意不费劲。

苏毓板着脸斥他，“合着你就想自个儿偷懒是吧？摊子摆在哪儿娘能定，你干活就行！”

县城说大不大，苏毓定的地方，是县高的后街，这里不仅挨着学校，靠北边还有大片厂区，来往的人非常多。

在这生活工作的人，俱是有文化有学历的城里人，双职工家庭多，每天吃饭开销不会少。

按说厂区和学校，附近该有不少摆摊做小生意的，可这些城里人兜里有钱，看不起乡下佬，嫌弃他们不讲卫生，卖的吃食不干净，宁愿回家做，或者吃食堂，都不在小摊买。

苏毓把摊子搭好，摆开三张折叠桌，点炉子烧火，清冷的街道，孤零零的只有他们一家。

铁皮车卖的吃食有三种，小混沌，凉拌粉，玲珑包子，都是饭馆随处可见的吃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赚大钱的特色。

苏发华嘴角发苦，拉着文丽娜的手哄她，“娜娜，要不我们偷溜吧，站这儿丢人，太没脸了！”

文丽娜正看得新鲜，盯着苏毓手里的汤勺不错眼，馋得很，“娘才不丢人，发华你赶紧喊生意，咱们肯定卖得好！”

苏发华傻了，平常他说什么娜娜都会体贴他，不让他干活累着，这会儿她居然站在娘那边！

可沿街叫卖是他一个大学生该干的事吗！苏发华不管，趁认识他的人还没上街，双手插口袋，脚下生风，溜了。

文丽娜再是单纯，也知道丈夫这点不好，她笑容甜甜的，跟婆婆撒娇，“娘，我饿了，给我来份小馄饨呗~”

苏毓哼气，给煮了大碗的馄饨放在桌上，“儿子不听话，你哄我有啥用！吃吧！吃得越香越好，老娘就不信挣不着钱！”

碗是特大号的海底碗，文丽娜拿勺子舀起晶莹剔透的馄饨，闭上眼享受地咬下半口。

鲜香的土猪肉，肥瘦刚好，不知道用什么料拌的，比原汁原味多些香气，非常美味。

文丽娜吃得文雅，但是速度不慢，皮薄馅足，她一口半个，不多会儿大碗就吃光光，再捞碗里，遗憾地发现没了。

她意犹未尽，干脆放下勺子，双手端起碗喝汤，不到整岁的嫩土鸡炖汤，香甜十足，一口下去，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舒服，痛快！

“嗝！娘，还有吗？嗝！”

嫩生生的姑娘，长得白净好看，饭量愣是能把成年壮汉比下去。

苏毓没顾得上理儿媳妇，朝后头傻愣愣盯着文丽娜看的两小伙子喊，“馄饨五块，凉拌粉四块五，玲珑包子十块钱屉。”

什么！路边摊的破馄饨还卖五块钱一碗，光明正大抢劫哪！

两小伙子是供销大楼的进货员，他们出差没顾得上回家，清早直奔单位，恰好瞧见文丽娜吃馄饨，被深深地诱惑了。

这年头没有吃播一说，他们只觉得文丽娜长得好看，吃东西喝汤，怎么看都漂亮，连带着那碗馄饨，都让人不自觉流口水。

一听苏毓说馄饨五块钱，立刻以为文丽娜被骗了，“大娘，你摆摊子不打听打听，饭馆子的馄饨最贵才三块钱碗呢！”

另外个小伙子附和，“是呢，我们去GD进货，那边早市早茶多的很，馄饨卖得更便宜，五块是抢钱价！”

文丽娜不高兴，她从小到大，什么国内的国外的，好吃的吃得多了，娘做的是最美味，吃起来最舒服的！

“我娘卖的吃食都好吃，五块十块都不贵，我还嫌弃卖便宜了呢！”

想帮文丽娜讨回五块钱的两小伙:“……”

机灵的那个叫陆海涛，立刻改口，“娘……不，大娘，给我来碗馄饨！”

憨厚的丘玉杰脸红地看眼文丽娜，递出二十块钱，“我样样来份，呵呵，饭量大，吃得多！”

靠儿媳妇的颜值揽客，苏毓不以为耻，反而非常光荣，给她罐子蜜汁梅，“来口酸的消化消化。”

文丽娜咯咯笑，她最爱吃婆婆做的零嘴，“谢谢娘！”

陆海涛和丘玉杰听着百灵鸟般的笑声，耳根子红通通，就冲这个，摊子再贵再难吃都值了！

煤炉子烧的旺，不到半刻，两份馄饨，一份凉拌粉，一屉玲珑包子便好了。

刚才只顾着盯人看，这会儿大碗上来，两人瞧着馄饨都比人好看，同样是面皮，这家跟水晶似的，剔透精致，里头的馅儿饱满得欲要鼓出来。

壮小伙开始还矜持风度，半口半口入嘴，第二个开始，便直接两个做一口，嚼吧嚼吧，二十个馄饨，不到五分钟吃完。

太好吃了！不够吃！

两人舔舔唇边，又迅速端着碗咕噜咕噜喝汤，跟文丽娜一个感受，好喝，通体舒畅！五块钱花的值！

陆海涛看着半滴不剩的碗，意犹未尽，没忍住拿筷子伸向丘玉杰跟前的玲珑包子，厚脸皮道，“我帮你尝尝好不好吃。”

丘玉杰翻白眼，大方给他两个，便埋头吃自己的凉拌粉。凉拌粉是他的最爱，每日三餐必有它才叫吃饭。

不过别人家是粉丝下滚开水后立刻加卤加浇头，苏毓做的格外不同，她是用自制的卤料和酱拌开，放置缸里三五个小时。

盛出来一碗，便淋上自酿的米醋，自炒的花生碎，还有调的酸辣拌汁，浇头，酸香辣俱全，还有嚼劲。

丘玉杰边嗦粉边激动摇头，妈的，TM吃这么多年凉拌粉白吃了，这才叫凉拌粉！能吃到这口，半辈子满足了！

馄饨的舒畅，凉拌粉的酸爽，丘玉杰早忘了买吃食的初衷，当着文丽娜飙脏话斥陆海涛，“你TM别再偷吃老子的包子，有臭钱自个儿买！”

陆海涛眨巴眨巴眼睛，“前儿在火车上还说能穿同条内裤，能追同个妹子，怎么吃个包子你还不乐意！”

丘玉杰大口嚼巴玲珑包子，朝好兄弟不屑翻白眼，内裤和妹子，比得上这便宜又好吃的包子吗！

热热闹闹吃完，两人给苏毓端盘子去洗，丘玉杰谄媚道，“娘，你这手艺顶呱呱的，怎么以前不来县里？这些年可苦了我的胃了。”

陆海涛拼命点头，“是啊娘，吃过你做的馄饨，再也吃不下别人的馄饨了！”

苏毓乐呵呵的，摆手不好意思道，“可别乱叫，不就是个吃食吗，我往后常来这儿摆摊，你们想吃就来，我给你们便宜！”

瞧今天这运气！

丘玉杰和陆海涛喊娘喊得更亲热，“娘诶，说什么客气话，这门亲我们认定了，往后每天都来吃你家的摊子！”

说罢，两小伙子还悄悄瞄了眼吃脆梅子的文丽娜，觉得今天头顶紫气，能同时发现美食与美人，太幸福了！

苏毓不嫌便宜儿子多，又开屉玲珑包子，拿牛皮纸包好，一人递一袋，“拿着，大娘的心意，去好好上班吧！”

两小伙捧着热乎乎的包子进单位，临前不舍地再望两眼摊子，兴奋地跨大门狂奔供销楼，闹得门卫大爷没睡好，臭骂他们一顿。

丘玉杰吃得饱心情好，大方地给大爷牛皮袋，“王大爷，给您留的包子，吃吧！”

王大爷是个老饕，他家儿女多，俱是县里的干部，老人家不愁吃喝，退休了不得闲，躲在供销大楼混吃喝。

不起眼的包子，热乎乎的，牛皮纸包的严实，没闻出味儿，他以为是菜市场早市随便买的两块钱三个那种。

“臭小子！讨好人不知道诚心诚意！赶明儿个有好闺女也不给你介绍！”

王大爷边咕哝边拉开牛皮纸的口子，老手摸到里头三指大的小包子，心里更不满，这袖珍的玩意，一口一个，五个能顶多久？

臭小子忒小气，还不如菜市场买的呢！

纸袋子划拉开，玲珑包子的香气扑鼻而来，王大爷嗅嗅鼻子，老花眼眯着往里看，笑哈哈的。

“哟哟！瞧这小包子个个长得像精致小闺女似的，香喷喷的，比菜市场卖的强多了。”

丘玉杰这小子，是个顶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