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红今年才六岁，教太难的苏拂衣也怕她记不住，就教认她的名字和十个数字。

郑婶瞧着眯着眼直笑，对霍擎说：“这姑娘长得漂亮又有学问，配你。”

“……”霍擎收回看着她们的目光，垂眼说：“也就郑婶你觉得配，她可是城里来的知青。”

郑婶不轻不重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不高兴道：“你这是什么话？刘家村里有谁比你有本事？有谁比你长得俊？你这孩子，别总把上一辈人的事放在心上，在婶子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你谁都配得上。”

“好好好，是我说的不对。”霍擎笑着哄她，“你这话要是让郑钱听见了，他准得不高兴。”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郑钱那破锣嗓子：“娘，红红，我回来嘞——”

“还真是念不得，一念就回来。”郑婶眼尾笑意明显，没有起身，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原本苍白的面上也添了几分血色。

郑红直接跳下凳子，窜到门口，郑钱刚踏进门槛，迎面就是朝他冲过来的郑红，他丢开手里的东西，抱起郑红，亲了她肥嘟嘟的脸蛋儿一下，抱着她颠了颠，朗声笑道：“哟——我家小祖宗又胖啦。”

郑红一嘴啃在他的脸上，含糊到：“柴米有。”

郑钱单手抱着她，另一手提起地上的东西，走进院里就瞧见了苏拂衣，苏拂衣和他对上目光，礼貌笑了下，点了点头。

“你，我，”他有些结巴，然后转头看着怀里的郑红，“这是我们家吧？”

“你这是什么话？”郑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赶紧进来，站在那要干什么呢？”

“不是，”郑钱看着苏拂衣，“这，这谁啊？”

“你说小苏啊，”郑婶满意笑起来，高兴地说：“这是小霍的对象。”

“谁？她是谁的对象？霍哥的什么？”郑钱瞪着眼，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娘，我的亲娘，你别担心霍哥亲事担心到那什么了吧？”怎么这么敢想呢？

这也不是郑钱不乐意霍哥给自己找个嫂子，但是现在端端正正坐在他家院子里还对着他微笑的姑娘美得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瞧着斯斯文文的，一看就不是他们刘家村里的人，和他霍哥一看就不是一类人。

苏拂衣抿唇笑了笑，起身道：“你好，我叫苏拂衣，霍擎的……的对象。”

霍擎走过来拎起地上的东西，提脚踹了他一下，嫌弃道：“站在这发什么愣？”

“疼疼疼，”郑钱跳开以后，又盯着苏拂衣看了一会，才算是确定了他霍哥真给他找了一个仙女一样的嫂子。

他初见苏拂衣的那点拘束瞬间被他抛开，他抱着郑红坐到她旁边的凳子上，“嫂子，我跟你说，你选了霍哥你绝对不会后悔，我们霍哥长得好力气大，还特别有本事，你别看他现在还住着黄泥屋，实际他腰兜鼓得很，但他吧，就是抠，不愿意花钱修个好的……哎，谁啊？”

郑钱摸着后脑勺回头，见着是霍擎，恶狠狠的目光顿时变得怂哒哒的，委屈巴巴地问：“霍哥——我怎么了？”他不是正在和嫂子夸他家霍哥吗？他做错了什么？

“就你话多，”霍擎臭着脸，又抽了下他的脑袋，“郑婶让你去帮她做饭。”

苏拂衣抬眼看了看天色，才恍然已经到饭点了，她对霍擎说：“我要回知青宿舍了，今天轮到我做饭，再迟些她们下工回来就没吃的了。”

“嫂子是知青啊？”郑钱问完这句自己嘿嘿笑了几声，心想自己这不是问的废话吗？她要是刘家村的人才该是怪事。

苏拂衣点了下头，“嗯，我是，我进去给郑婶说一声。”

说完朝着厨房走过去。

“霍哥，厉害啊。”郑钱拐了拐霍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我才出去不到一个月，你就给我找了个知青嫂子，还这么漂亮。”

霍擎眼带威胁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郑钱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闭了嘴不再多说。

没一会，苏拂衣和郑婶从厨房里出来，郑婶把手里的一个篮子递给霍擎，篮子里有一些青菜，“小霍，你送小苏回去。”

“不用了，我……”

“好，”霍擎淡淡应了一声，看着苏拂衣，“走吧。”

“……”苏拂衣犹豫着点头，“郑婶，那我明天再过来教红红认字。”

郑婶：“好，那小苏你明天过来，明天可得吃了饭再走。”

“好。”

两人离开郑家回知青宿舍一路上不少路过的村民见着他们俩走在一起均都眼神怪异，甚至不少人停下来站着看他们，小声和身边的人讨论，不过碍于她身边的霍擎，都离的很远，苏拂衣也听不清他们讨论的是什么。

“后悔了吗？”

“嗯？”苏拂衣愣了愣，偏头看着霍擎，“后悔什么？”

“……”

霍擎低头看着她这张漂亮精致的脸，皮肤白皙剔透，额角可见淡青色的脉络，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嗯？”苏拂衣偏偏头，目光疑惑。

霍擎扭开头，像是不在意地说：“后悔和我扯上关系。”

她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刘实怎么会愿意和他扯上关系？虽然他不在乎村里面的人是怎么说自己的，但是他知道她肯定是在乎的，不然她当初不会对他那样避之不及。

“我为什么要后悔？”苏拂衣笑，“这不是我求你的吗？”

霍擎豁然回头，盯着她：“你——”

“苏同志，”一道男声打断了霍擎将要出口的话，霍擎眼神不善地看过去。

季明安正小跑着过来，被他这样一看，脚下的步子顿时僵住，他掩唇咳了咳，走近苏拂衣，“苏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有些事。”苏拂衣说，“季同志这是要去我们宿舍吗？”

说着看了看前面的方向，男女知青的宿舍可以说是一个东一个西，完全不是在同一个方向，他们这一批知青才来刘家村没有多久，苏拂衣也不觉得他是要去找村里的什么人。

季明安举起手里的一本书晃了晃，笑着说：“杜同志昨天让我把这书借给她，我现在给她送书去。苏同志你也是要回宿舍吧，那正好……”

“正好什么？”霍擎往前走了一步，隔开他们俩，拿起他手里的书，看了眼，不认识，又还给他，“你要正好什么？”

季明安皱眉看着霍擎，他虽然听人说起过霍擎的一些事，但他并不认识霍擎，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高大男人就是刘家村人嘴里那个不讲道理脾气还坏，打起架来生死不顾的霍擎，他也往前迈了一步，很是硬气地说：“我在和苏同志说话，不关你的事。”

“嗤——”霍擎看着苏拂衣，“不关我的事？你和我对象说话不关我的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季明安怒视着霍擎，“无稽之谈！荒谬！一派胡言！”

“呵，会的词儿还不少。”霍擎讽刺到。

苏拂衣按了按额角，书里对季明安的设定有一个就是在生气的时候总喜欢飙成语，当初看书的时候觉得是个萌点，现在听起来苏拂衣只觉得傻得没眼看，她抬手拍了下霍擎的胳膊，对涨红脸的季明安说：“他说的是真的。”

这话就像是一盆水泼在季明安身上，他一身炸起来的毛都湿哒哒贴在身上，狼狈极了，他握着书沉默一会，直接把书塞在苏拂衣怀里，“苏同志帮我把书带给杜同志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脚步匆匆地逃开。

苏拂衣怀里忽然一轻，书已经到了霍擎手里，他对着知青宿舍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还看什么看，回去。”

——

霍擎送她回去的时候看到的人不少，过了一晚上，知道的人更多。

第二天苏拂衣上工的时候，时不时就有一个婆子过来问她是不是和霍擎在处对象，她没有否认，很痛快地承认了。

尚雪也从林然然那里知道了这个事，原本好了一些的脸色又坏了起来，一整天都冷着脸，憋着心里那一口气，等到晚上收工才爆发出来——

“苏同志，我听村里人说你和霍擎在一起了？”

苏拂衣本来正坐在院子里和李嫣聊天，冷不丁听她这么一问，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怎么了？”

“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尚雪声音尖利，“明明——”

“明明什么？”苏拂衣笑着问。

尚雪呼吸紊乱，胸膛重重起落，明明上辈子她和霍擎是没有关系的，明明上辈子她是被村里人逼着嫁给刘实的，为什么……为什么会不一祥了？

她眼神突然一滞，“你是不是也……”

“不会的，”她摇头，“不会的。”

“尚雪，你怎么了？”李嫣走近她有些担心的说，“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岂止不太好，她简直就像是撞了鬼。

“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尚同志同意吧？”苏拂衣说，“我记得现在已经婚姻自由了，哪怕不是，也轮不到尚雪你来说这个‘不可以’吧？”

苏拂衣起身拍了拍衣服，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是冷冷的，“有些事你最好收敛一些，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害人终害己’。”

尚雪浑身一颤，不敢置信道：“你知道了？”

苏拂衣没回答，转身回了宿舍，尚雪看着她的背影，紧咬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