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镇里供销社的肉是有限供应，想吃肉的人不少，可是大多数的人在供销社都抢不到，就会选择到黑市看看，霍擎带的那几只野鸡野兔卖得挺快，没多久就全卖完了。

他把布包拢在手心里，又提起苏拂衣的东西，“回去了。”

苏拂衣伸出手去接他手里的袋子，“给我吧，我自己可以拿。”

霍擎轻飘飘看了眼她白皙柔软没有一点茧子的手，没有理她的话，提着东西走在前面，苏拂衣小跑着跟上他，两人沉默走了许久，苏拂衣觉着这么不说话挺尴尬的，但两人交情太浅，她绞尽脑汁却也找不出两个人可以谈的话题。

最后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到了村子里，在回知青宿舍的路上，苏拂衣远远看见田坎上尚雪和刘实站在一起正在说话。

霍擎转身看她，见着她站着不往前走，出声询问道：“怎么？”

苏拂衣摇头，快步走了过去，尚雪见她过来低声和刘实说了几句，刘实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苏拂衣，露出一个笑后走开。

那一眼让苏拂衣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她皱眉看着尚雪：“你和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正好撞见和他打个招呼，”尚雪的目光落到她身后的霍擎身上，“苏同志，你和这位同志认识？”

苏拂衣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接过了霍擎手里自己的东西，轻声和他道了一句谢，掠过尚雪，提着东西快步回了知青宿舍。

这时候正是上工的时间，宿舍里没有其他的人，她把东西放到桌上，又想起了刘实的那一眼。

书里的女主尚雪可不是个傻白甜，谁亏欠她一点她都得十倍百倍地讨回来，且手段不拘好坏，只要管用就行。

上次自己把她那样得罪一顿，尚雪肯定是不会轻易让这个事情这么过去的。

苏拂衣心思几转，隐隐猜到尚雪找到刘实无非就是想要提前她上辈子被逼嫁给刘实的时间。

指尖点在桌面，她微微弯了弯眼，眼底却一片刺骨的冷。

入夜——

原本寂静的宿舍里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是门轻轻打开的“吱呀”声，然后门又被轻轻合上。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拂衣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穿着鞋也跟着尚雪出了门。

她见着尚雪熟门熟路走到村东北那片山林，她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

“你今天和我说的是真的？”是一道陌生的男音。

“当然是，”尚雪说，“你觉得怎么样？十里八乡哪个有她漂亮？你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

“可是……她今天是和那个霍擎一起回来的，霍擎不会和她有什么吧？”男人的声音带着犹豫和一点对霍擎的惧怕，“霍擎可是个不要命的，我这腿就是当初他给打断的。”

“苏拂衣怎么可能会看得上霍擎那种混混？你放心，他们肯定没有关系。再说了，村长是你亲兄弟，你怕什么？”尚雪语气笃定，“你到底做不做？不做就算了。”

“你这女娃子心肠怎么这么恶毒？”

“你是不想了？”

“想想想，那能有不想的，我还没有尝过这么漂亮的知青的味道，嘿嘿。”

……

苏拂衣抬眼瞧了瞧黑漆漆的天，又偏头往他们方向望了眼，安静地回了知青宿舍。

第二天苏拂衣看着尚雪，她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不过心情倒是很好的样子，从玉坠事件起就一直脸色阴沉的她居然一直笑盈盈的，为了不打草惊蛇，苏拂衣照常的收拾好出门上工。

但这事一直在她脑里来来回回，以致她上工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把刚种下的红薯苗给当杂草给挖了，村长媳妇指着她骂了好大一顿，她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村长家的人，干脆就丢了手里的锄头，想回宿舍又想起尚雪，脚步一转，慢慢沿着村里小路走。

“苏拂衣。”苏拂衣左手被向后一拉，她重心不稳向后跌倒，霍擎扶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苏拂衣动了动胳膊，离开他的怀抱，“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拉住我有什么事？”

霍擎对着她前面扬了扬下巴，“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苏拂衣看见前面不到一米处水坑，“谢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霍擎。

霍擎平日里也不是个脸皮薄的，但是被她这么看着只觉得耳根子都在发烫，他垂眼避开她的目光，“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要是打算离开刘家村，我需要准备什么？”霍擎是自己跑出过刘家村的，他对这些肯定有一定的了解。

霍擎：“你们知青回城的名额都在村长那里，你想回去，可以去问他。”

“不，你理解错了，”苏拂衣说，“我的意思是，我自己，离开刘家村，在刘诚不知道的情况下。”

霍擎顿时严肃了神色，他紧盯着苏拂衣的眼，“你最好不要。”

苏拂衣不理解，“为什么？”

明明他当初也这么做了。

“没有刘诚签过字的回城申请书，你走到哪里都有你好受的，”他目光划过她这张漂亮的脸，再次重复：“你最好不要。”

苏拂衣和他对视许久，也看清了他眼底的认真，叹了口气，“不行就算了。”她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怎么会突然想要问这个？”

“没什么，我先回去了，你有事自己先去忙。”说完，不等他再说什么，迈步离开。

杜明秀正在宿舍里看书——季明安下乡的时候带了一箱子书。

见到苏拂衣回来，问了句：“做完了？孙姐她们呢？”

“还要一阵时间。”她想了想，突然问：“杜明秀，如果有人要害你，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不然等着他害我？”

“如果你短时间之内，不能对他做什么呢？”

“那就让他怕你，”杜明秀合起书，“只要他怕了你，肯定就不敢再害你。”

她这话虽然听着有些随意了些，道理还是在的，让尚雪、刘实害怕……

她想起昨晚尚雪和刘实的对话，让刘实觉得畏惧的，不就是霍擎吗？她对着杜明秀说了句“谢谢”，跑出知青宿舍。

苏拂衣跑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霍擎的家在哪里，她停下步子，正好前面有三个妇人，她走过去，点头打招呼：“婶子好。”

三个妇人见她给自己打招呼，诧异了一下，毕竟这些年那些知青都是能离她们远一点就远一点，像是躲什么脏东西一样躲着他们，他们也不乐意和他们往来，一群赚的没有吃的多还自视甚高的人，也没什么往来的必要。

所以刘家村的村民和知青之间的往来一向很少，所以苏拂衣突然和她们打招呼她们才会觉得诧异，不过大家都明白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也都笑着回应她。

“好好，苏知青你也好。”

“苏知青你这是要去哪啊？”

苏拂衣笑了下：“正想问问婶子们呢，霍擎家在哪？”

三人顿时变了脸色，

“苏知青你问他做啥？”

“他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二流子，胆子大的很，做事又不顾后果，前两年还打断了村长兄弟的腿，你可少和他来往些。”说这话的婶子只觉得是霍擎看这城里来的苏知青长得漂亮，起了歪心思蒙骗了她。

苏拂衣弯唇笑了下，颊边的梨涡像是装了蜜，甜的让人心软。

那婶子想起家里的小孙女又劝了一次，“他不是个好人，你可离他远一点。”

“我找他有点事。”

那婶子明早不信，还想再说什么，她旁边一个瘦高的妇人拦住她，对苏拂衣说，“我们村里就两间黄土屋，都在村南那边，你过去瞧着门口种着一些杂七杂八草的另外一家就是霍擎家。”

这描述听着怪怪的，苏拂衣犹豫着点了下头，“谢谢婶子了，那我先走了。”

等她走远，劝苏拂衣离霍擎远一些的那个婶子不满看着她：“你拦着我干什么？”

“你别坏了人家的好事，”高瘦妇人撇了撇嘴，话语很不屑，“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就是看着清高，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样，霍擎再不好也有一把子力气，说不准这妖里妖气的苏知青就是想找个替自己做活的呢，哼——”

另两人知道她是为着去年家里面那个知青媳妇对苏拂衣有偏见，也没在多说，扯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