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斯注视着眼前的人，记忆中的少年脸上褪去了婴儿肥，面部轮廓线条流畅，那张脸依旧清秀漂亮，如同黑曜石漂亮的双眸没有了沉淀的阴鸷，却是一片漠然。

泉虽然在笑着，可他的笑意未达眼底，眼睛冷寂。

时隔多年，以前孤寂阴冷的少年伪装出了温和的外表，看起来像是并没有多大的攻击性。

迪斯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说道：“贪心的是泉才对吧，只想获得爱意，不想付出，这很自私啊。泉现在看起来，已经是个可靠的大人了，不是吗？”

泉歪了歪头，他像是苦恼般道：“这真是狡猾的说法啊，那么多人喜欢我，我要一个个地回应他们的爱意，这不会太累了吗？嘛，听起来就像人渣啊。”

“迪斯，我好像从来没有回应过你吧，这只是你擅自喜欢我而已。”泉半阖眼眸，他的语气倏然变冷，“真是的，我并不想跟你讨论太多的关于爱的言论。”

“可你当时在抓弄我，不是吗？你并没有拒绝我对你的付出，你也明明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迪斯无奈地笑了笑，经过了岁月的流逝，稚气的少年变得沉稳内敛，说话时也没有太多细碎反复的词句。

泉冷静地想了几秒，他从脑海总挖出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十五岁时，他那个时候确实害怕着孤独，所以有一个话痨而且像个小太阳的年轻人靠近，他并没有多反感。

……

庞大的军舰在广阔的大海上航行着，所过之处，留下了长长的水花痕迹，雄浑的汽笛声响彻天际，余音远辽。

军舰中，士兵们有条有序地在忙活着，他们穿着整齐干净的统一制服，在甲板上奔跑着，时刻遵守着秩序。

“泉！”一群人中，显然有些好动分子。

有着一头金色短发的士兵匆匆忙忙地从船内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信件。

泽法看到了，他刚想斥责士兵的鲁莽，再看到士兵年轻的脸上兴奋的神情时，斥责也说不出来了。

站在泽法旁边的泉转头扫了一眼兴奋跑来的迪斯，意外地，他没有避开对方高速跑过来的身体，结结实实地被迪斯用力抱住。

迪斯兴奋地抱着泉，顺手还将对方往上提了提，才将泉放下来。

迪斯一手揽着泉的肩膀摇晃，一手扬着他手上的信件，急声道：“泉，我升了，我从一等兵破格地被提到了少尉了，战国先生还在信中认可了我上次任务。”

泉抿了抿唇，轻声道：“恭喜。”

迪斯凑近了脸端量着泉，像是悟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啦，泉这么厉害，一定会升的。”

泽法哈哈地笑着，笑得眼泪都要涌出来。

迪斯不解地看着泽法，又看了看泉，泉的脸上的笑意也一闪而过。

泉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有质感的纸，那张纸背面的图案与着迪斯手上拿着是一样的。

他将手上的纸递给了迪斯，迪斯接过一看，这遒劲的笔锋，显然也是出自于海军元帅战国。

迪斯很快地看完。原来，泉也升了，是少校的位置，比他还要高。

理所当然地，迪斯心里闪过了一些失落，升官的欣喜在遭到了比较后，显然被冲击了不少。

还以为他这一次会比泉强，结果还是落后了。

很快，迪斯还是被喜悦占领，他由衷地祝福着泉，“同样恭喜你了，泉。”

想了几秒，不顾泽法老师在场，迪斯笑得不怀好意，“我们今天晚上去喝酒吧。”

“不行！”泽法老师当即给了迪斯一个暴栗。

按照着忍者心得，不成年的忍者是不能喝酒的，忍者三禁中就有禁饮酒这一条。

泉在拒绝了迪斯几次后，经不住迪斯的蛊惑，他还是答应了。

等到任务结束，回到了岸上后，脱掉了制服的两人走到了酒馆。

迪斯比泉要大三岁，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酒馆，熟练地跟着老板打招呼，要了几大杯啤酒。

迪斯将啤酒杯咣当咣当地砸在了木桌上，他年轻的脸庞上布满了兴奋的红潮，说话时眉飞凤舞，“泉，喝！男人就要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

“这跟我是不是男人又有什么关系？”泉面无表情道。

他眼神有些动摇，他之前在木叶时碰过白酒，喝了后一觉睡到天亮，上班还迟到了。

不过，如果是度数比较低的啤酒，他应该能承受得住吧。

泉拿起了啤酒杯，小小地啜了口，冰冷的液体顺入喉腔，烧得胃都有些发烫了。

好像，还不错。

迪斯紧紧地盯着他，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不喝就是孬种。泉在这样认真的注视下，莫名觉得压力有点大，他又喝了那么一点。

迪斯满意地笑了，他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跟牛饮水也差不多了。

或许是酒壮人胆，迪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喉结滚动了下，声线微颤：“泉，你对于男人之间的那种……就是超出了友情……不是，呃，”

“你是想问我关于同性之间的恋爱吧。”泉打断他的磕磕巴巴。

迪斯挠了挠头发，只是，那双灿金色的眼睛似乎在紧张地颤抖着，却又专注地倒映着泉，炙热、眷恋。

泉的手指敲了敲木桌子，他的右手指腹还摩挲着啤酒杯的杯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轻快地笑了下，“我以前啊，在我十三岁前，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有很多人、很多人喜欢我，越多越好了。”

泉的声音缓缓，清雅的声线因语调拉长变得暧昧轻浮，带着蛊惑。

迪斯倒吸一口气，那道声音就像是蛇吐着信子，悄然无声地钻进他的胸膛，直直地缠住他的心脏。

他能看到，对面的少年白皙的脸旁飞速地染上了潮红，那双清冷的眸子因为醉意半眯着，似笑非笑，若即若离。

迪斯在心里提醒自己，泉是醉了，只是醉了。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提示他，醉后吐真言，不是吗？

泉撑着头颅，本是冷寂漠然的人，此刻却变得鲜活灵动，五官旖丽，“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们围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像是想什么，泉突然地凑近了，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迪斯的心跳仿佛暂停了一拍。

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相闻，也是此时，迪斯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戏谑。

“我知道的哦，关于迪斯的……”

尚未说完，对方就啪地脸砸在了桌子上，动静还不小。

迪斯呆愣住了，他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脚又如同踩在云端，轻飘飘地，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知道了吗？

所以，泉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泉这么喜欢安静的人并没有拒绝聒噪的他一直呆在身边。

也是，像泉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

“可你现在又回来了，从见到你通缉令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想要见你，一刻也等不及地想要见你。”迪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神情变得肃穆认真，“这么多年来，我想你真的是想到发疯，我不会再让你跑了。”

被迪斯嘶哑的声音拉回了现实，泉有点儿不适地揉了揉眉心，他居然能想起之前醉酒时的事情，这有点儿奇怪了。

那个时候，他确实知道迪斯的喜欢，不过，一直没有点破。

为什么要拒绝，他拒绝了，难道迪斯就不会喜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