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入门贴送至叶成蓁面前，附赠百里明辉的吩咐。

“城主说，一事不劳二主，既然少城主出手管了陈飞扬的事，索性管到底。这盒子由您去送，比其他人更合适。”

叶成蓁接下木盒，摩挲着上面的凤字，心知与百里凤鸣彻底结下生死之仇了。

见她沉下面色，成阳忙道，“您与表少爷的恩怨，因陈飞扬生也该因他而灭。过几日，城主就会将表少爷送至苍蓝派，自此潜心修炼不问世事，您不必再为此分心。”

这是百里明辉在提醒她，此事揭过，不可再伤百里凤鸣。

叶成蓁到底不是城主，还需顾忌他的意见，且她生在和平年代，最大手段是报警抓人，做不到因争夺权力而杀人，思量再三，默许了百里明辉的要求。

“另外，容我提醒一句，陈少爷毕竟是外人，在族中停留时间过长难免引起非议。再者，大衍天晟的入门试练不日便要举行，他还是早先上路更为稳妥。”

最后，成阳拱手，“无论任何人，都不能影响您拜师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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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未落，夕阳的余晖尚在天边映照，客房里的烛光已透过木格子窗将石台照亮。

叶成蓁走至客房前，伸手轻扣。

“谁呀？”陈月蓉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透过拉开的门缝漏了出来。

隔着门扉，叶成蓁晃了晃盒子，“是我。”

陈月蓉满脸惊喜地打开房门，还不忘回头提醒，“飞扬哥哥，臻儿姐姐来看你了！”而后热情拉她入内。

二人相携走入室内，正碰上披着外套就冲出来的陈飞扬。

叶成蓁抬手把盒子塞给他，顺带堵住他的问话，“百里凤鸣的赔礼，自此之后，他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陈飞扬接过盒子，迟疑道，“这就是你让我装病的原因？”

“不全是，但也有关系。”

“什么装病？”陈月蓉探出头，恍然大悟般看向陈飞扬，“飞扬哥哥，你在装病？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原来都是装的吗？”

“呃……”陈飞扬语塞。

他确实身受重伤，现在不止痊愈，还因此突破修为。只是进展太快，在不暴露桃花源的情况下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故而无论是病还是修为都对其他人隐瞒了。

现在说漏了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用眼神拼命示意叶成蓁帮忙。

叶成蓁拍了拍盒子，避重就轻道，“是我让他装病的。这盒子里的东西对你们很有帮助，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讨要过来，便找了这个由头。”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木盒上。

“打开看看吧。”叶成蓁道。

陈飞扬小心翼翼打开盒子，见里面躺着一片玉简，上书四个大字：大衍天晟，玉简下方还趴着一只彩色的蝴蝶，虽然不会飞，却能在玉简周围来回爬动，竟是活的。

“这是什么？”他抬头看向叶成蓁。

叶成蓁还没说话，就听钟青忽然疾呼，“竟然是大衍天晟的入门试炼贴！”

他走过来抓起玉简，翻来覆去查看，激动得语无伦次。

玉简被人触摸，蓦然发出微光，清朗的男子声音突然在房间内响起。

“此乃大衍天晟门派信物。持此玉简，未满十八岁者，皆可参加大衍天晟的入门试炼。请诸位在己巳年三月初八之前到达天麓山下，过时不候。若不知天麓山在何处，玉简之上的灵蝶会为你指引方向。路途遥远，祝各位一路顺风。”

话音刚落，女子轻笑声随后响起，“友情提示：遇到歹人抢夺玉简，可捏碎灵蝶，无论身在何处，天晟弟子都会诛灭歹人护诸位平安。不过灵蝶与玉简是为一套，灵蝶被毁就会失去试练资格，望各位谨慎行事。”

陈飞扬一脸问号，他自小在陈家修炼，对外界了解不多，更没听过大衍天晟的名字。

陈月蓉懂得还没他多，比他还要茫然。

唯有钟青握着玉简，难掩激动地拍了拍陈飞扬的肩膀，“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两个哪怕一人拜入大衍天晟，即便做外门弟子，任何事都不用愁了。”

“那我想为爹娘报仇呢，也可以吗？”陈月蓉眨着眼睛问道。

陈飞扬眼睛亮了，抬头紧紧盯着钟青。

“当然可以。”钟青斩钉截铁道，“门派千万，大衍天晟独占鳌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仙门。世传的三位承天境尊者，皆出自大衍天晟。若能拜入门下，甚至都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三承天！”陈飞扬惊了。

他只在话本里见过承天境尊者，一直以为是传说，没想到世间还真有人能修炼至承天境，还有三位之多，不愧是第一仙门。

“太好了！”陈月蓉拍手，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上路吧！”

陈飞扬也有意动，转身就要收拾行李。

二人报仇心切，恨不得立马飞至天麓山，拜入大衍天晟门下，也不管天色暗不暗就要背着包袱，直接离开。

“你们两个就这样上路，不说安不安全，有银两吃饭住宿吗？难不成要一路流浪过去？天麓山离这里不知几万里，你们确定什么都不准备直接上路？”

送佛送到西，叶成蓁拦住他们，叹口气道，“况且族内有夜禁，大晚上不好出去，不如先留下来休息一晚，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些盘缠，明日亲自送你们出去。”

“臻儿姐姐，你人太好了。”陈月蓉感动地抱住叶成蓁，许诺道，“我现在身无分文，没什么可回报的，不过你放心，这恩情我定会记在心中。他日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还扯着陈飞扬，小声催促，“飞扬哥哥，你也快说句话。”

陈飞扬轻咳一声，“月蓉说的，就是我想说的。等报完恩，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没有什么比男女主的承诺更有价值了。

叶成蓁费劲心思布置一切，能得到这句话绝对是惊喜。

她也不推辞，直道，“好，我等着你们回来报恩。”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叶成蓁就亲自带着婢女将陈飞扬与陈月蓉送至百里族地界外。

临近深冬，南蜀虽比北辰温暖，仍有寒风吹拂，冷意上涌。

陈月蓉打着哆嗦，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叶成蓁。

那是一件白色长裙，因赶制匆忙，只以金线描绘边角，缝上簇簇小花，看起来很是素雅。

“上次说要还你一件衣服，喏，我特地问婢女要的尺寸，应该是合适的。”

叶成蓁有些惊讶，她以为陈月蓉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她还真一针一线缝制了一条长裙送给她。她自小衣食无忧，买过的裙子足以堆满整个房间，但都比不过眼前这件珍贵。

它是陈月蓉的心意，千金难换。

叶成蓁抚着长裙，微微一笑，“我很喜欢，谢谢。”

婢女将长裙收下，随后奉上一枚戒指。

叶成蓁拿着戒指塞到陈飞扬手中，“能用上的东西我都放在里面了。此去遥远，望你们一路顺风，得偿所愿。”

陈飞扬攥紧戒指，心中五味杂陈。

陈家被灭门后，他也曾找过昔日交好的世家叔伯，那些人不是谎称出远门，就是闭门谢客，他们将他视为瘟疫，见都不敢见，更罔论出手帮忙。

世态炎凉，他早已体悟透彻。万里来此，只因天地之大，无处可去，并不是奢求在叶成蓁这里获得什么，却没想到她给与他这么多的帮助。

向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仅这一点，就足够他铭记于心。

“我曾为你的话愤怒，今日才发现，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以前的我就是个躺在父母恩情上哇哇大哭的婴孩，用别人的怜悯生存，却不懂得自己去争取。你骂的对，我确实配不上你，不配娶你为妻。”

猎猎寒风，陈飞扬身着墨色长衣，收敛所有张扬与狂妄，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对叶成蓁许诺，“往日种种，是我欠你。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需要，一声令下，万山无阻。”

他将戒指戴在手上，仰头对叶成蓁笑笑。

那笑容再不似往日明亮，多了许多沉寂下的坚毅与散不开的郁色。

亲眼看着一个满脸稚气天真阳光的少年郎，变成眼前这个身负血海深仇，被迫长大的男人，叶成蓁笑不出来。

“一路顺风。”她拍了拍陈飞扬的肩膀，像长辈般给与他最后的祝福。

钟青也凑上来，依次与两人拥抱。

他已过了年岁，没有资格参加入门试炼，去大衍天晟纯属浪费时间。正好叶成蓁手下无人，便劝说他留在百里族，为她所用。

钟青原是散修，能攀上未来城主，很是知足，二话不说就直接答应。

今日一别，不是三人与叶成蓁告别，而是二人与陈飞扬表兄妹告别。

“我会想你们的。”陈月蓉带着哭腔，颇为不舍。

“人生很长，总有再见的时候。”

陈飞扬拿出手帕替她擦干眼泪，冲二人挥手告别，然后拉着陈月蓉，跟着飞舞的引路灵蝶，走入身后广阔到无边无际的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