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离正式竞演还有好几个小时，节目现场就坐满了人。这一场是现场直播，台里造势很大，主楼之外的宣传大屏和几个巨幕广告牌，都挂上了六强艺人的宣传照片。

这一场比拼，由大众评审和专业评审共同打分。决出三强，进入冠军之争。

程瞳化完妆，回到休息室，里面没人，他找了个角落闭目放空。

就在此时，统筹助理忽然推开了门：“程哥，有人找你。”

程瞳怔了一下，他一没助理，二没经纪人，会有谁找他呢？他刚坐直身体，便与进来之人对上目光，那一眼，他感到自己的心向上跃了几下。

高大挺拔的男人，西装革履，站得笔直，环抱着双臂，眼神柔和。

“贺总？”程瞳诧异地站起身，“你怎么在这里？”

贺冉走过来，盯着程瞳那一身造型看了一好会儿，他晃了晃手中的流程单：“我是今晚的特邀评委。”

程瞳怔愣一瞬，印象中，贺冉这种高冷总裁应该不屑于来这种节目刷脸吧。

他转性子了？

贺冉看了他一眼，将他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淡淡道：“帮胡井颂的忙而已。”

——

竞演进入倒计时准备，芝亚在休息室不停地踱步，把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程瞳安静地坐在角落，不笑不语。倒数第二场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也紧张，但自从见了贺冉，听到句加油，他的整颗心便沉静下来，踏实而安稳。

晚上八点，舞台上骤然亮起追光灯，节目正式开始。

主持人一袭晚礼红裙，站在台中央。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沸腾成一片海洋。

程瞳和芝亚站起身来。他们这组第一个上台。

其他两组竞演艺人也都起身，为他们鼓劲打气。

“加油啊。等你们的好消息。”

“放松，拿出最好的状态来。”

程瞳深吸一口气，和芝亚一前一后走向舞台。他们都彼此沉默着，唯一的交汇，是眼神的冷漠撞击。

竞演影片《狼族》讲的是一段复仇的故事，程瞳饰演的杀手正是原片中季豪那个角色，而芝亚则饰演他的养父，同时也是隐藏起身份的灭族仇人。此次选取的片段是全剧结尾，杀手查明真凶，手刃仇敌。

配乐响起，是萧瑟的寒风吹拂败破落叶的声音，将观众瞬间带入情景。

程瞳一席黑衣，带着浅灰色半遮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深邃如黑瞳，笼着一层疏离与冷硬，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裹了一层浓郁的杀气。

芝亚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表情如猛兽般凶狠。

“你是我养的狼。”芝亚说了第一句台词，伸手指着程瞳，语气带着狠厉，“当初若不是我从狼窝里，把你拎出来，你今天还能有命站在这里？”

程瞳缓缓向前移步，镜头拉近，现场大屏映出他的脸，冷滟的双眸，寒光四起，仿若刺破心脏的利刃。

他走到芝亚面前，两人仅有几拳的距离。他语气冰冷，透着寒彻骨髓的阴戾，“你曾经救我，却再次丢我入地狱，你让我活，却在我灵魂里种满荆棘。你只想要一只乖顺的幼狼，但你忘了，是狼就天生嗜血。你控制不了你的狼，暗下杀心，我拼着一口气，爬出地狱，我既是狼，就有狼的烈性，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你，不死不休。”

开场仅仅一分多钟，程瞳便深深入戏，三年前那种熟悉的感觉逐渐回笼，他将戏中的情绪尽情宣泄，忘了自己，只记得戏。

“你找到我，又能如何？”芝亚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报仇，你配吗？”话落，他从腰间掏出一把|枪，直直对准程瞳的心脏，“既然爬出了地狱，那该好好作个修罗，你回来找我，岂不是重蹈覆辙。可惜啊，地狱，要再一次迎接你回去……”

程瞳一脸平静，胸口抵着那把、枪，身体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再见，我的小狼。”芝亚目露森冷，溢出一丝诡笑，手指一动，用力扣动扳机。

然而——

枪|声未响。

芝亚顿时着了慌，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程瞳锋冷的脸庞，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们曾经生活了五年，你也太不了解你的狼了。”

他反手从腰间摸出同样的一把、枪，慢条斯理地抵上对方的胸口，“这才是你那把。”他贴近了芝亚，俯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的狼，掉了主人的包。”

“你……”芝亚睁大了眼睛，充血的双眼像是要在对方脸上开两个洞。

程瞳抬腿一踢，恰好正中对方膝盖，芝亚瞬间像一个残破的布偶倒下去，半跪在地。

程瞳跨步上前，狠狠揪住芝亚的头发，眼神带着压迫，强行让仇敌看着自己。

“我是你的养父，你、你还要弑父不成？”芝亚发出一声低吼，脸颊因震恐而扭曲。

“弑父？”程瞳皱起眉头，面色骤变，犹如晴空之下，突然翻卷起狂风暴雨。他一拳打在芝亚的脸上，“你居然还敢提！你救我的那一夜，正是你灭我全家的那夜，对不对。你将他们扔进了黑山底下的罂粟花丛。”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将复仇使者的情绪，渲染得淋漓尽致。

“我阿姐当年只有16岁，你手下的禽兽逼她喝下媚药，他们一个一个……”话到此处，他的声音梗住，镜头拉近，他咬紧嘴唇，似要将那唇瓣咬出血来。

“可、可我毕竟也救过你。”芝亚目露惧意，肩膀微微颤抖。

“你救的不是我，是为你捕猎、为你厮杀的狼。我欠你的命，早就拿我的血肉还了。”他正冲芝亚，一把扯开衣服，露出右肩：“我的右肩，总共八处刀伤，打入过两颗子弹，沾满邪恶的身体，被毒素侵蚀的容颜，这些，还不够还嘛！”他脸上带着狠劲，狰狞与扭曲的表情掺杂在一起，仿佛要将仇敌咬碎了，连血带着肉，吞进肚子里面去。

现场的互动大屏，弹幕刷了满屏。

【哇哇哇，好带感，修罗场。】

【程瞳有毒，我已难以自拔，分分钟爱上了程瞳版杀手。】

【程瞳台词功底好棒啊，献上我的膝盖。】

【我的心碎了，程瞳，快到怀里来。】

“我全家人的亡魂，加上我自己，你欠我的，我要你血债血偿。”最后一句台词，程瞳是用尽了全力嘶吼出的，如惊涛骇浪，荡气回肠，席卷着迸发喷涌的情绪，点燃了全场。

芝亚在那一刹那，突然打了个冷战，一阵寒意由脊骨逐渐爬满全身。

不知是程瞳的代入感太强，还是他眼睛花了，他竟然有种错觉，面前之人，是季豪！是那个已经故去的影帝在跟他对手戏！

太诡异了，明明不可能，却逼真得可怕。

细密的汗水瞬间淌下，芝亚颤抖着嘴唇，用力眨了眨眼睛。怔愣了好几秒，才将自己出戏的状态调整回来。

评委席上的贺冉，心弦紧绷，手指搅在一起。他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台上那个和角色融为一体的人。

竞演已进入最后一幕——

跪着的芝亚突然抬头，嘴角溢出一抹诡笑，他猛地起身，挥起一记长拳，直冲程瞳的喉骨。另一只手向下紧扣，想要锁住对方手腕，夺下那把装有子弹的枪。

他要暗袭，一招致敌。

然而对方早已深谙他心，程瞳一记横踢，只捣对方心窝，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将子弹直接送入他的额头。

啪的一声巨响，仿佛舞台都震了震，所有人的心也跟着颤抖不停。

芝亚仰面倒地，双目圆睁，脸上的震惊尚未褪干净，就彻底闭上了眼睛。

程瞳将|枪扔在脚下，淡淡道：“你让我活在地狱，我就毁了你的天堂。狼族，本该如此……”

说完，他转过身，双眸淡如清泉，幽幽地望向远方。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舞台灯光亮起，表演结束，程瞳和芝亚一起向台下鞠躬。全场掌声如潮，好多坐着的观众都站起来，齐刷刷地冲着舞台欢呼。

底下的几名评委也不住点头，眼中饱含着赞许。

程瞳不由自主地瞥向贺冉的方向。贺冉也在盯着他，四目相对，程瞳勾起一边唇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现场的互动屏幕，弹幕刷到快要溢出屏幕了。

【我滴个苍天，这就是殿堂级的表演啊，燃爆了，我的肾上腺直接飙到漂移。】

【啊啊啊，我的瞳！我单方面宣布，他是我老公。】

【这是什么神仙对决，俩人这演技都D炸天啊。膜拜膜拜。】

片刻后，主持人将话筒递到贺冉手上，点评先从特邀评委开始。

当大屏幕上映现出贺冉的脸，现场再次掀起沸腾的狂潮。好多小姑娘，抻长了脖子往评委席上看，难掩兴奋，手舞足蹈。

“我的妈呀，这张脸简直闪瞎眼。”

“眼睛要怀孕。谁指个路，这是哪里来的男神……”

“雾草雾草，这颜值绝了，我想要个同款老公！”

几个场控站起身，连忙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摆手，这才将现场的躁动，压制下来。

贺冉拿起话筒，轻咳一声。

台上的程瞳正对着他微笑，柔和的像个天使，和刚刚饰演的冷漠杀手，判若两人。

贺冉恍惚了一瞬，缓缓道：“程瞳，你让我看到了季豪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