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瞳对那个声音算不上有多熟悉,但也听过好几次,况且,那声音本身就极具辨识度。

他向上推了推帽遮,视线从侧后方扫过去。贺冉站得笔直,身型像极了欧范儿的男模,露出小部分侧颜,线条近乎完美。

贺冉大部分时间都在听电话,期间只说了两句,却都犹如石子,投进了程瞳的心脏里。

他说:“我可以联系到田杭和凌晓岩,事发时,他们都在现场。”

田杭是季豪生前的经纪人,凌晓岩是助理。显而易见,贺冉指的是季豪坠楼那天的事。

他还说:“前一晚的偷拍,绝对不止爆黑料那么简单。”

前一晚……

程瞳垂下眸子,捏了捏指尖,陷入了回忆……

那晚,巨人时代影视公司为新电影《战天下》即将开拍组织晚宴。邀请了新片的几个导演、编剧、男主演季豪和女主演谢依。令所有人惊讶不已的是,总裁贺冉当晚也出席了。虽然来得稍有点儿晚,但重量级人物亮相,还是带给了大家不小的惊喜。众所周知,这位年纪轻轻,就接管了家族企业两大业务板块的小总裁,事务繁忙,极少会在这种场合露面。机会难得,大家纷纷给大金主献殷勤敬酒。酒过三巡,贺冉有些微醉,摆手不再喝了,却在看到季豪端起酒杯的瞬间,起身微笑着同他碰了下。

宴会结束,除贺冉和季豪之外的其他人,都直接在酒店住了。贺冉因为第二天要飞往巴黎,晚上要回家收拾东西。

谢依妩媚地扭着腰肢往贺冉身上贴,嗲着声音主动要送大boss回去,贺冉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在场一位副导演见状,随口说:“谢依送不方便,不如季豪你去送送贺总吧。”

季豪犹豫了下,寻思着他又没揣着谢依那样的心思,便答应下来。

从酒店到贺冉家的别墅,大概四十分钟车程。贺冉和季豪坐在后排,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他们之前接触得不多,季豪这部《战天下》,是第一次和贺冉的巨人时代合作。

快到之时,贺冉突然对季豪说,等他从巴黎回来,有件事,想与他单独谈。

季豪点头,估摸着无非就是关乎新电影的后期宣传,也没再深问。

到了目的地,季豪先行下车。

贺冉下车时没留意脚下,在车门口滑了一下。季豪反应迅速,上前扶住了他。二人距离贴近,肢体碰到了一起。

恰恰就是那个“亲密”瞬间,成了季豪“金丝雀”的石锤。再加上一张“画龙点睛”的聊天记录,一切都那么逼真。

程瞳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心跳逐渐加快,十根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攥在了一起。

那两件事,贺冉居然在查!

看来,他的确是季豪的粉丝。

其实在医院养伤的这段期间,程瞳不止一次地去想,要如何调查这件事。如果以现在的身份去查,会有太多不便,更有掉马风险。

如今,贺冉出手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大利好。只是他这个当事人被迫要装“活死人”,这一点太不给力了。

程瞳垂眸沉思:或许,他可以想个办法,披着马甲,暗中传递点“私货”,只要保证不掉马就行了呗。

电梯到了27层停下,程瞳还在愣神,甚至连电梯门开都没有反应过来。

“27层到了。”贺冉按着开门键,保持着笔挺的姿势,头都没转一下。

程瞳吓了一跳,瞬间回过神来,他神色微囧,道:“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话还未说完,他的视线骤然凝住。电梯门外,是梁钱易的脸。

他手里捏着半截烟头,正和其他几人围在电梯外的方寸地方,吞云吐雾。

程瞳皱了下眉,浅浅吸了一口气。

梁钱易这时候也发现了电梯里的程瞳,他眯了眯眼,擒着贼笑,朝程瞳走去。

“呦,我当是哪位巨星呢。原来是我们的大花瓶啊。”梁钱易一只胳膊撑住电梯门,故意抬高声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大伙再多看程瞳两眼吧,丫今天就要离开公司了,失业了,以后再想骂他,都不好搜集素材。”

他话音刚落,公司里的人纷纷围了过来,他们附和着梁钱易,笑成一团。

梁钱易是故意的,他心眼狭隘好记仇。今天,恰好遇到这么一个当众羞辱程瞳的机会,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程瞳咬了咬牙,黑沉的眼眸中,闪过层层冰冷。

然而,还未等他说话,身边的贺冉却先开了口:“离开是对的。”

他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周围的哄笑声逐渐淡下去,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你是谁?”梁钱易冷哼一声,眼角挑着一抹不屑。

贺冉显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他盯着梁钱易撑在电梯门上的胳膊,甩过来一个锋冷黑沉的眼神。

梁钱易愣了愣,下意识放下了胳膊,眼里露出一抹惧色。这人他虽然不认识,但此人的气场,却异常摄人。

程瞳的心情舒畅了不少,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扭头冲贺冉一笑:“再见,贺老板。”

电梯门关,梁钱易抽了抽嘴角,一张脸涨得紫红。他转向旁边的吃瓜群众,烦躁地问:“哎,刚刚电梯里那人谁啊?”

旁边人一愣,紧接着嗤笑一声:“他你都不认识?他是巨人时代的总裁贺冉。”

贺冉?!

梁钱易顿时僵住,手握成拳,他咬了咬牙,在心里暗骂:操,怪不得小崽子敢跟我拽,原来是背地里勾搭了金主总裁。

——

程瞳在这间公司,没有未尽工作。公司给他的资源少之又少,他过来,不过就是签两份文件。

文件签完,他和这间经纪公司,也就彻底拜拜了。

程瞳在电梯间等电梯,顺带着将几份无用文件塞进垃圾桶。手上动作未完,电梯门就开了,他保持着弯腰的动作,眼皮一撩,紧接着,便卡住了。

里面的人也在盯着他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程瞳站直身体,唇角卷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他一步跨进电梯,冲着里面的人眨眨眼:“咱们是不是太有缘了点儿,贺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