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布偶里机械咯吱声，兔子的脑袋缓慢拧动。那颗兔子头像是不倒翁，僵硬地向左向右偏，最后停在正中，直勾勾盯住他。

陈唐甚至来不及反应。

硕大的白色影子扑上来，死死将陈唐箍在怀中。两条毛茸茸的胳膊力道惊人，陈唐的肌肉一发力，对方的力道也大了。这一比较，就是螳臂当车，陈唐那把子力气根本不够看。

身上的手臂越勒越紧，陈唐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要活活勒死他。

【请不要挣扎，这只是兔型家务型机器人。】

陈唐的腕表弹出一条信息。他看一眼兔子，果然，不再勒他了。让一只机器兔子来迎接自己吗？还在这么荒凉的地方？

快被吓死了啊！

兔子的喉咙里发出咔吱的声音，里头播放了一段录音，很柔和的女声。

【陈唐先生请不要害怕，我是住宅管理员W。】

陈唐抬起脖子，看见四角的监控都转向自己的方向，那个智能系统W能够通过这些东西把自己从头到脚扫描一遍……也许连自己都腰椎间盘突出也能查到？陈唐自嘲地想。

也许是扫描结束了。

【陈唐先生最近的身体似乎欠佳，需要补充糖分。是产生什么焦躁的情绪了吗？】

又是一个准……陈唐觉得自己什么秘密都瞒不住，每一个毛孔都有种被偷窥的恐惧感。陈唐索性大声朝监控器问：“接下来有什么事情？”

大门碰的一声关闭了，上边排扣状的锁发出接连不断的镶嵌声，门被锁得死死。连苍蝇也飞不出去了，陈唐瞥过钢化的窗户。

身上一松，兔子的两条胳膊拿开，向后退去。它蹲下来打开最底下的一只抽屉，从里边拿出一把金灿灿的东西。陈唐干脆站着不动，看着兔子所为。

【陈唐先生，这是最开始的报酬。但是为了诚意，还请陈唐先生签署一份合同。】

兔子递过来一大把金币，陈唐吓了一跳，类似的贵金属交易是被明令禁止的，除了特殊审批才能采取这样的方式交易。他们现在更多用的是虚拟货币……

兔子没有思维，它只是执行脑子里的某项决定，它把金币一捧塞进陈唐手中，结果哗啦啦全掉在地上。两个都没有动，兔子没有指令，陈唐还没有回过神。

【这份是保密协定，请先生仔细看看。】

兔子投射出来一份电子合同，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如果陈唐先生不愿意签署，那么很抱歉，我们将去除您的这段记忆。当然，我们并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陈唐按下确认两个字。

哗——

陈唐的身影出现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

阿飞觉得最近的库洛洛越发不对劲了，穿起黑大衣来，手上常常抱着一本书……真的，辣眼睛，裸.穿黑大衣是什么操作？难道是库洛洛的叛逆期到了？

阿飞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于是他就忍不住去问。

库洛洛：“没有。这样其实挺好，不是吗？”

玛琪：“他啊……他说他想换换风格。”

窝金：“真男人漏点肉怕啥！你看看我！”

阿飞掩面，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他眼前的弹幕跟子弹似的，一直飘呀飘的。

[库洛洛是不是受了什么荼毒啊？]

[深藏不漏库洛洛。]

[突然很想告诉阿飞，别被套路……真的。]

[楼上忍住，别剧透！！]

阿飞觉得弹幕里这些家伙似乎有什么瞒着自己，套路？泥煤，自己还不够惨吗？

库洛洛穿着那身涩会黑大衣，坐在位置上翻动一本黑皮的书，书的封面上似乎有一只类似手掌印的东西。

前两天这本书还是空白的，这几天似乎多了两页有字。库洛洛出去过一次，带着玛琪，他受了一些伤，但很快就被玛琪缝合了。

阿飞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愈合了很多。”库洛洛微笑道，他看了看胳膊上狰狞的口子。都是狠人……阿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是吉尔让你出去办事情的？”阿飞可不会忘记这是什么地方，那天来的时候，阿飞险些血溅当场。

“是，也不是。我只是顺便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玛琪站在库洛洛后头，和往常一样，神色淡淡。阿飞以为她同样在监视他们，不过他没有注意到，玛琪站的更近了一些。

库洛洛忽然问他：“阿飞，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我记得，这天上，只有飞艇会经过，外面吗？”

阿飞下意识道：“是、是啊。”

库洛洛的手指翻到一页书。

【能力：偷盗者的双耳。

给予使用者非比寻常的力量。

连接使用者和固定一人，彼此可进行无声交流。】

玛琪的声音如期而至，[他在说谎。]

库洛洛点点下巴，继续问：“那阿飞是从哪个地方来的呢？哪个国家呢？”

阿飞的眼睛茫然了片刻，他说：“一个很偏远的地方，生活条件要好上一些。”

[这次是真的。]

这样吗……库洛洛缩小了提问范围：“有多远呢？是到木图理国那么远吗？”

什么木图理国？阿飞一句听不懂，他继续瞎掰：“是的。”

[这次还是假话。]

木图理国几乎是最边界的国家了，而阿飞的回答被否定。那么……阿飞提及的地方更远？比边界更远？有多远呢？

库洛洛看见阿飞的眉毛警惕地皱起来了，他觉得自己问的也许太直接了。

“倒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很想问一问阿飞的家乡。我觉得阿飞是个很好的人……和我们不太一样。”库洛洛盯着阿飞的眼睛，坦坦荡荡，“你也知道流星街是怎样一个肮脏的地方。我也为过一块发霉的面包杀了一个受伤的老头子，可是那有怎么办啊……我真的太饿了。”

库洛洛垂下眼睛，透出一丝茫然和痛苦。他的头发耷拉一些下来，看不清眼睛里的情绪，他的肩膀似乎也有轻微的颤抖。

他也……只是个少年……阿飞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苛待他了，这样的年纪，该是在上学和同龄人待在一起的。

阿飞拍拍他的肩膀，却没有注意到库洛洛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语重心长道：“环境虽然很重要，可是并不是决定人的全部。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时候自己心里边必须清楚自己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和事情是冲突的，这时候，该选择的东西就是忍耐。库洛洛是想出去吗？我觉得库洛洛很厉害，很聪明，即使出去了也一样会很有本事。”

库洛洛抬起头看他，眼泪里似乎有点湿润。“真的？”

[团长，你的洋葱抹多了。]

库洛洛仰面，两行清泪落下。（手误，不忍删去哈哈哈哈哈哈）

阿飞再去看库洛洛的眼睛，又什么都没有了，黑黝黝的一片。也许是眼花了吧……但是库洛洛真的很难过的样子。

库洛洛又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这么想。不过我的志向并不在这里……”他抬手压在阿飞肩膀上，一本正经道。

“可是阿飞为什么不怕呢？明明没有杀过人，可是阿飞看见了很多情况却不那么害怕？是因为内心知道这些东西伤害不到自己吗？”肩膀上的手掌火烫，力气出奇的大，阿飞觉得这像是烧红的铁。

阿飞哑声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因为内心笃定不会被伤害到吧？恐惧只是来自于视觉的刺激？”

阿飞瞪大眼睛，声音越来越小。“不是这样的……”

[他还在说谎。]

好痛！痛死了！！

阿飞低头看见一把没进肚皮里的匕首，他忽然想起了吉尔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NPC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蠢，不要被骗了啊……

【滴——玩家阿飞已淘汰，确认传送回现世。】

【游戏肉身已死亡，死因：大出血】

【达成结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

阿飞退出了直播间，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依然躺在自己的直播椅上。电脑上弹出的是他的直播窗口，他能看见自己死前的样子——就像是游戏结局CG一样。

黑发少年的胳膊放在他的肩膀上，下边一把刀子插进腹部，画面很安详，居然还有些唯美。

安详个屁！

唯美个屁！

他好好的被人给莫名其妙捅死了！

弹幕里面居然还在刷[真唯美，已截图]？

阿飞掩面，两行清泪飞流直下。

那个叫库洛洛的小鬼真tm贼！阿飞再去看那张定格的画面，库洛洛把自己捅了个对穿，玛琪安安静静在旁边看着？这架势，早就知道了？

阿飞敲开论坛去看，就看见有人分析了这次阿飞迅速扑街的事情。

#骚话阿飞为何扑街？人性的泯灭？道德的沦丧？#

#阿飞为何哭泣？真惨。#

#沙雕阿飞扑街记#

太真实了……

滴滴！

一条讯息发到阿飞的私信框里，阿飞点开，可当他看到那条讯息，他却浑身发抖。

来自吉尔伽美什：【玩的愉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