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
寻塘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古镇,一条窄河贯街而过,有几艘乌蓬船在碧波粼粼的河道里或停或走,各式石桥架在河面上,串起了两岸,石板街市依河坐落,翻轩下是一间间店铺作坊,有时候一拐弯穿过一个幽深的弄堂,就有是另一条比主街清净许多的古街市。
陆桐在中午到了寻塘古镇外,这里现在是个旅游景点,进来还得买门票,陆桐边走边在给齐让发微信,问他,“你认得张元吗?”
齐让很快回复道,“点苍派的张元?”
“对。”
“不熟,但认识。”
“这人什么风格?”
齐让想了想,回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四肢我不是指体魄,指镇妖力,他个头本身并不壮。”
陆桐问他,“如果10分满分,给这家伙的偏执程度打分,你打几?”
“你如果是指他逢妖必杀的偏执程度…11吧。”齐让有些奇怪陆桐突然问起张元,“怎么了?”
陆桐在想,连齐让都觉得张元偏执过头,看来关于他的传言真的不光光是传言了。
牛季虽然有那个小金钟法器在身上,隐藏妖气、抵御镇妖力,但张元曾经见过他,妖气隐藏了也躲不掉,而且就牛季那点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武力值和张元的武力值对比,张元就算不用镇妖力想杀他都容易,这次没有直接杀牛季,很显然是想当着陆桐的面。
陆桐倒不怕和张元直接交手,但牛季在张元手里,他总有些投鼠忌器,他自言自语道,“这个神经病……倒是有点麻烦。”
陆桐去买了门票,进了古镇,顺便回复齐让道,“没什么事。”
工作日的下午,古镇里人流量不算大,陆桐想了会,找到一个死路弄堂的深处,四下无人,他摊开右掌,从小塔二楼放出了两只被金色锁链锁住的花貘,锁妖塔的滋味并不好受,两只花貘一公一母,都蔫了吧唧地伏在地上。
陆桐拿脚踢了踢那只更凶的母花貘,“别装死。除了我上次见过的老头老太人皮,你还有什么存货?拿出来看看。”
母花貘不敢违抗他,抖出来四五张人皮,陆桐捡了其中两张比较年轻的女人人皮,对两只花貘道,“穿起来。”
母花貘还没说什么,公花貘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是女人皮!”
陆桐懒得和它们废话,“穿上。”
母花貘道,“穿没问题,但没有化妆品啊。这些人皮毕竟都有年头了,虽然我保养得很好,但总归难免有些不自然,需要妆容来掩盖一下,所以要尽可能多的化妆品。”
陆桐倒不知道还有这茬,难怪当时有美人彘出没的妖行剧组成天丢化妆品。
陆桐走出去在街市上溜达了一段,发现了一家专门拍古装照的照相馆,不大的门面,能看到几个对着镜子的化妆台,台面上摆着化妆箱,还有到处散落的瓶瓶罐罐,陆桐也看不懂里面的东西,只觉得有很多那应该就对了。
十分钟后,陆桐付押金租了两套女式古装,还有一整套化妆品,抱着衣服提着化妆箱离开了。
那天晚些时候,坐在沿河店铺二楼喝饮料喝咖啡的人率先发现河道里有一艘乌篷船划过,船头船尾各站着一个穿着古装打着油纸伞的妙龄女子,在古镇的背景下尤其给人一种穿透了时光的错觉。
走在石板街上的人也在乌篷船经过的时候看见了这一幕,船上俏生生站着的古装美女,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很多人都拿起了手机拍起照片来。
拍着拍着,乌篷船划到了一座石桥下,就看见河道里有另一艘乌篷船从对面过来,迎头撞上,一个矮个男人直接从另一艘乌篷船,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跃到载着两个古装女人的乌篷船船板上。
两个古装女人的反应更绝,手上油纸伞高举往石桥上一勾,飞身跃上了石桥,男人紧追了上去。
拍照的人一下子都炸开来了,“卧槽,这是在拍武侠片吗?”
“没看见摄像头啊。”
“重点是没看见威亚吧。”
追逃中的三个人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没人发现原先载着两个古装女人的乌篷船上又钻出来一个人,上了对面的船。
陆桐在船舱里找到了不敢动弹的牛季,张元倒是没有拿走他耳垂上挂的小金钟。陆桐之前有帮牛季刻意掩藏过小金钟的法器气息,不过张元和他的镇妖力在伯仲之间,不知道是真没发现,还是不屑于拿。
“小陆哥。”牛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个神经病天天给我看他手机里各种妖怪被开膛破肚砍脑袋的照片。”
“行了,快走吧。”陆桐知道两只花貘在张元手里撑不了多久,提着牛季也从那石桥上翻了上去。
“小陆哥你不走吗?”
陆桐摇头,“没你在这里碍手碍脚,我才能留下来对付他。”
牛季对自己战五渣的本质很有自知之明,匆匆跑着步冲向古镇大门口。陆桐随时关注着花貘的动向,等牛季离开了古镇后,他摊开手放出小塔,将两只花貘收回了锁妖塔的第二层。
张元本来已经将两个身上妖气冲天的女人逼进了弄堂里,显字符刚扔出去,不出所料地落下两张人皮,但他视线中刚扫到一眼那两只黑白花野猪样生物的影子,就见光影一闪,两只妖怪都不见了。
跟不上三人速度又想继续拍照拍视频的人终于也追了上来,张元怕吓到那些跟来的游客,收走了两张人皮。
古装美女不见了,游客举着手机在找,还有不长眼地过来想问张元,被张元凶巴巴一眼瞪走了。你们要找,张元心道,我自己还想找。
张元在附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再发现属于那两只妖怪的妖气,他百思不得其解,臭着脸回去找停泊在河道里的乌篷船,结果,原来塞着那只半妖的船舱里,变成了另外一个年轻男人。
陆桐对张元那张臭脸视若无睹,冲他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张天师。”
张元眯着眼,他倒是没把陆桐突然出现和刚才两只大妖联系在一起,“你以为你现在放跑他,能有什么用吗?”
“我知道我不可能24小时把他拴在身上,所以,做个了断吧。”
“怎么个了断法?”
陆桐道,“打一场,一场定胜负。你若输了,就当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只半妖的存在。”
张元定定看了陆桐一眼,突然道,“你知不知道,我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陆桐想了想决定给他点面子,从善如流道,“是什么?”
“天下无妖。”
陆桐:……
张元不爽道,“你什么表情?”
“没什么,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很中二吗?”
张元更不爽了,“你懂什么,妖就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不跟你扯这个,就说刚才的,来个了断,还是说,你怕输?”
张元给了陆桐一声冷笑,“你以为你会赢?”
陆桐呵呵了一声,“你要笃定自己会赢,又何必怕和我来打这一场。”
张元纠结了一会,放过一只半妖完全不符合他的人生信条,但陆桐一直在他耳边叨叨,说你不觉得自己会输你又怕什么。上一次在南安难得有棋逢对手的感觉,他确实想和陆桐再正儿八经打一次。
“好,打一场,赢了你,我再卸了那半妖的头盖骨。”
这天到寻塘古镇游玩的游客觉得今天真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先是看到了乌篷船头的古装美女,又欣赏到了一出类武侠风好戏,傍晚的时候,又有两艘乌篷船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停在河道里,船头对船头,而船头上,各站在一个男人。
游客们看不见游走在两人身侧四周的庞大镇妖力,金茫一层层环绕在两个人周身,声波一样不断一圈圈往外扩散,河面开始明显无风起浪,紧接着涌起了一个个鼓起的水柱。
到最后,水柱冲天而起,把几个站在石桥围观的人浇了一个浑身湿透。
湿透的游客一边走还一边喊道,“我就说他们肯定在拍武侠片,水底肯定埋□□了。”
张元站的乌篷船在河道上往后退了几米,陆桐站的却纹丝不动。
十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了沿河一家饭店的二楼,陆桐道,“那就多谢张天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了。”
张元咬着后槽牙,眼睁睁放过一只妖对他而言,实在是种折磨,但比镇妖力他没比过陆桐,他又没法收回自己答应过的话。
“不知道陆老板师承何处?”
“没有门派,我自学成才。”
张元显然没信,他突然掏出手机,举到了两人跟前,对陆桐道,“看我手机屏幕。”
陆桐整个人都惊悚了,“你干嘛?”
“自拍啊。”张元咔擦拍下一张合照,发朋友圈,编辑文字道,“棋逢对手,酣畅淋漓。”下面还挂了定位。
陆桐还是很惊悚,“你这样很崩人设你知道吗?”
“我什么人设?”
高冷偏执的神经病,陆桐在心里道。
不过显然在张元的朋友圈里,没人对他发自拍的行为感到震惊,还有人给他点赞。
环州市,市郊出了大面积鼠患,其中有成精鼠妖作祟,齐让刚带着两个师弟处理完鼠患,在回来的路上,他随手刷了刷朋友圈,突然就看见了张元几分钟前发的那条。
齐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