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听

齐让被老警察口头教育一通后放出了派出所,陆桐问他,“人跑了?”

“跑了。”

陆桐没再多问,到那天下午的时候,和动物园猴山原本饲养普通猕猴的数量一对,猴已经抓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基本上就是因为伤人等原因被特警队持枪扫射而死的一些。

陆桐对齐让道,“你淘宝上申请一下退款,100份太多,就算把路费全算上,四舍五入拍个30份也管够了,剩下70份我退给你。”

齐让没反驳,照着他说的做了,陆桐看了看时间,在手机上买好了回南安市的车票,离开前他拍了拍齐让的肩膀,“看在我一夜没睡的份上,记得给我打好评。”

陆桐抬步往前走,齐让从背后突然伸手想去抓他的手臂,但陆桐走路的时候手正好往前摆,齐让抓了两下只是碰到了衣服,他喊了一声,“陆桐。”

陆桐回过头来,“嗯?”

齐让笑了一下,昨天到现在陆桐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一个酒窝在左边面颊上慢慢凹陷进去,原本看起来酷酷的一个男人,笑起来居然带着几分萌感,“没什么,再见。”

陆桐随意朝他挥了挥手,“再见了。”

离陆桐买的高铁车次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这里去火车站很近,陆桐决定先去吃点东西,他就随便看了看沿街的店铺,正在思考是买两个包子还是吃碗面条,对面正好走过来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怀里的小孩看起来还不到一岁,正在睡觉。

女人的身后追来了一个老妇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跑到女人跟前,抬手对女人就是一巴掌,边打边喊道,“贱人,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女人完全被打蒙了,男人反手就揪住了女人的头发,“你要带着我儿子去哪里,是不是去找你奸|夫?你这个贱人…”说话间老妇也加入了进来,嚷嚷着,“把我大孙子还给我。”就要从女人手里去抱小孩,女人紧紧抱住了小孩,尖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女人被揪着头发,手里再用力也没有抢过男人和老妇两人合力,孩子被老妇抱在了手里,老妇低头看着孩子满脸慈爱,“我的大孙子可想死奶奶了。”男人踢了女人一脚,女人跌倒在地上,她掏出了手机就想要报警,被男人一脚踢开,手机飞到了马路对面,男人骂骂咧咧道,“还想给奸|夫打电话?”

沿街店铺前走动的人流行色匆匆,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女人红着眼喊救命,绝望中她用尽力气挣脱,男人手里是被女人自己挣断的一把头发,但女人只自由了两秒钟就又被打倒后被男人的脚踩在身上,她不断大叫重复着“他们抢我孩子,我不认识他们!”

男人好整以暇揪着女人的头发,用脚踩在她身上压得她动弹不得,“你再编,再编,要不要我拿结婚证出来给人看看?”

一个中年男人走上前想探究竟,被男人凶神恶煞地骂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需要外人来插手,你想给这个贱人出头,是不是也和她有一腿?”男人说着作势就要来抓住中年男人,“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奸|夫。”他还拿出了手机,“来,我给你拍一下传到网上去,奸|夫淫|妇一起抢我儿子了啊。”

中年男人没敢再上前,男人还在原地对女人放狠话的功夫,老妇却已经趁机暗自抱着小孩越走越远,她脚步走得飞快,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按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很大,压得她完全挣脱不开,她一回头骂道,“哪里来的兔崽子,多管闲事,插手人家务事不得好死。”

“是不是家务事,我们找警察叔叔来判断一下。”陆桐倒揪着老妇往回走,揪着女人头发的男人看见就丢下女人几步跑过来,边骂人边一拳往陆桐面门上打来,陆桐没松开老妇,另一只手架住了他的拳头,“正好,你也别走。”

有人率先出了头,周围有几个人也上前来一起挡住了男人和老妇,不让两人离开,骚乱之中,没有人看见,刚才老妇走过去的方向,街角停着的一辆面包车见势不妙,发动车子开走了。

刚才被男人吓唬到退后的中年男人报了警,这一带也属于火车站派出所管辖,等出警的警察赶到的时候,面熟的老警察一眼看见陆桐就哎哟了一声,“又是你啊,这次改见义勇为了?你那失恋的朋友呢?”

老警察打趣完就办起了正事,人都被带回了派出所,那两人果然和女人毫无关系,就是拐小孩的人贩子,陆桐也配合做了笔录,出来的时候女人抱着小孩连连和他道谢,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小孩也已经醒了,正不明所以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陆桐。

陆桐不出意外地错过了他的高铁班次,只能改签,等高铁离开环州市的时候,从车窗看出去,夜色已经降临了。

此时的茫山派,捉回来的猴已经被分别关在两处地方,一处关的是已经被取走妖骨的猴,另一处则是还无法取出妖骨的猴,还需要等妖骨进入猴的排泄通道。

掌门正在联系相关部门决定这些猴的去处,动物园方当然是希望将猴收回去,但这些猴体内有妖骨走了一遭,原本懵懂的大脑就像是开了一窍,性子也不温顺友好,未必还适合在动物园饲养,每日近距离接触人类。

放归野外也不现实,最终还是决定等妖骨全部清理干净后,送到省内的自然保护区,采取半野放的形式,不接触游客,同时也还在可掌控的范围内。

而齐让正和段晔、卫奕一起守在一台电脑前,耳朵里都插着耳机。

人虽然跑了,但卫奕在那人进检票口前往他背后的帽兜里丢了进去一个窃听钮,齐让回来前,卫奕已经听了一下午,除了确定那人还有一个同伴外没听到什么内容,只不过都是火车上一些没有意义的对话。

段晔往后倒在靠背椅上,对卫奕道,“你说你出去捉妖怎么还会带着这种东西?”

卫奕道,“二师兄你不知道我学的就是通信网络与设备专业吗?”

段晔又道,“学这个专业就会身上带着窃听器?”

卫奕老实道,“不止窃听器,我还带了很多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齐让在旁边对段晔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好好听。”

段晔做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窃听设备里传来了火车上广播的通知,终点站到了,西川省通元市。

然后又是一段漫长的大巴车程,终于在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段晔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窃听设备里传来了两声,“师傅。”

那个饲养员登记在动物园的名字叫做李源,且不说这个名字是真是假,但他的同伴喊他的时候从声音上来听确实是在喊源哥。而他喊那个同伴听起来是赵跃。李源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就和那天齐让在动物园时人事打他电话开公放时听起来一样,有些沙嗓,“师傅,失败了。”

设备里传来了一道冷笑声,笑声还带着让人特别想拔耳机的难听破壳声,“前后筹谋了这么久,废了这么大劲取妖骨,你现在告诉我失败了?”

破壳声继续道,“选在环州市,说要给茫山派一个下马威,也是你给我提的建议,现在你们两个这么灰溜溜地跑回来,是给茫山派下马威,还是让人家给我们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李源和赵跃两人一起道,“对不起,师傅。”

“你们两个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一个修驭妖术,结果只能驭使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妖,一个修造妖术的更好,直接和我说失败了。你们是想把我气死是不是?”

“对不起,师傅。”

……

段晔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耳机里什么都听不到了,旁边齐让和卫奕也已经摘下了耳机,他揉了揉眼睛,“怎么没声了?”

卫奕道,“李源去洗澡了。”

“啊?”

“窃听器进水了,没法用了。”

窃听设备里听到的消息需要和掌门还有其他人沟通一下,齐让把人都喊到了炼心堂,对卫奕道,“你去讲。”

卫奕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齐让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本子上,“笔记都做了,你不讲谁讲。”

卫奕于是坐到了通常都是掌门做的那个位置上,清了清嗓子,“这次动物园猴山群猴化妖事件,前因大家之前已经都知道了,是有人用妖骨造妖,将妖骨喂进了猴肚子里。这个造妖的饲养员先前被他跑了,不过我们通过窃听器还得到了一点额外的信息。”

“这个饲养员叫李源,他有个师弟叫赵跃,他还有个师傅,我们不知道师傅叫什么,不过他讲话破空声很重,姑且就称他为老破吧……”

底下齐让正在手机上按着字,坐他旁边的薛万没忍住瞟了眼,小声问道,“大师兄,你还记笔记呐?”

齐让抬眼,薛万突然发现这个界面不太对,好像是,淘宝?

齐让道,“写好评。”

“噢,写好评,写好评?”这篇幅满满都快成一篇作文了你说是在写好评怕不是在逗我呢吧?

台上卫奕还在继续道,“李源和赵跃是老破最得意的两徒弟,赵跃修炼驭妖术,我们有理由怀疑之前青口区的驭妖事件就是赵跃制造的,而李源修炼造妖术,这次猴山造妖,故意在我们茫山派的地盘上惹事,这就是□□裸的挑衅!”

薛万没忍住在下面嘀咕,“卫奕这家伙以前是不是干过宣传工作,煽动人起来一套一套的。”不过大师兄忙着写好评,没空搭理他。

卫奕道,“老破对两个徒弟恨铁不成钢,但李源后来说,这可是他们修炼的造妖术和驭妖术本身可能存在问题,本身就不正宗。”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老破的造妖术和驭妖术其实也是个半吊子,是从他师兄那里学来的,而他的师兄,又是从一个叫做守心派的门派那里偷师来的。”

啪嗒,掌门摔了他手里的陶瓷杯,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去,他摆了摆手,“没事,你继续。”

卫奕道,“也没多少了,听老破的意思,这个守心派似乎是驭兽派系鼻祖一样的存在,只不过现在销声匿迹了。后来……李源的衣服洗了,窃听器进水就听不到了。”

卫奕走下来换了掌门去做总结,掌门刚才失手打破茶杯的表现太明显,有弟子问道,“掌门知道这个守心派?”

朱茅道,“守心派确实可以算是驭兽派系的开山鼻祖,素来一脉单传,传言中可以同时驭使数只积年大妖甚至是炼出了妖丹的大妖,还能造妖,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种程度的驭妖术有多可怕。

朱茅神色凝重了一小会就又松快起来,“不过守心派已经好几十年没有消息了,在天师界这就算是断了传承了,大概也只有我这把年纪的天师还知道这个名字了。”

“所以我们还是把重点放在这个老破身上……”

陆桐回到了南安市,这两天没有新的捉妖单子,倒是一次性天眼的销量,突然莫名迎来了一个不小,而且很突然的涨幅,陆桐做了不少眼罩寄出去,有些奇怪这个销量增加的起因。

牛季知道后自告奋勇道,“我来给你找原因。”

陆桐又做了两个眼罩,看了看时间,“我去买酒买酥骨鸡。”

“怎么突然要买酒?和我喝……”喝酒吗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牛季突然意识到,酥骨鸡,那是陆桐的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下酒菜。

陆桐摆了摆手,他出去买了酒,买了下酒菜,那天晚上,把酒和菜一起摆了一小桌,从床底箱子里掏出来一个用绒布包裹起来的遗照相框,还有一个牌位。

“来,喝一杯吧。”陆桐倒了酒放在了遗照前,牌位上最大的字写着先父陆照生之位,而在那几个大字之上,还有两竖列小字。

大道归隐

唯守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