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会场的装潢非常精致。

有个人一直在台上?唠唠叨叨地讲什?么东西,但特?洛伊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听，专心致志地从取餐台上?寻觅食物。大概是由于万圣节的缘故，这里的装饰也大多借用了?南瓜和蜡烛的元素，特?色的点心里也包含了?南瓜饼和南瓜派,口感相?当不?错。

“……你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些啊。”

同事在他身边感叹。

“怎么？”

特?洛伊推了?推眼镜,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里捏着涂抹了?海胆酱的黄油面包,露出?惊诧的表情：“难道你想?听那个人讲话吗……”

“……我不?是说这个。”

同事不?禁捂脸,伸手指了?指旁边：“我是说,你看她?们?那样……”

已经有人开始摆着POSE拍照了?,并且正在兴致勃勃地将照片PO到网上?。特?洛伊打开手机，时间线里已经充斥着精致的点心近景和这里的装潢,哥谭市的夜景,甚至还有针对布鲁斯·韦恩的偷拍。

“我之前没?有发这些的习惯。”

特?洛伊给他的同事们?挨个点了?赞：“不?过也不?是不?能试试看。”

他举起手机,对焦了?取餐台上?的点心,对着码放得整整齐齐颜色各异的马卡龙按下了?快门，图片配文：“在加班。”

同事：？

特?洛伊很认真地解释，韦恩先?生说了?,今晚被他邀请但是不?出?席的算缺勤,所以四?舍五入这就是加班。

同事：……

倒也不?必如此严格。

而另一边，他的马甲号倒是在不?断被迫营业。

主要原因是魔偶靠魔力?炉心驱动,不?需要吃东西，于是看上?去就很闲。身高长相?都很惊人的魔偶不?断有人过来?搭讪,有问他是不?是明星或者模特?的,也有很直白地想?要加个联系方式，或者问能不?能一起合个影。

前两大类问题一概遭到了?拒绝，海伦女士既不?是明星也对当模特?没?有兴趣，至于联系方式,她?甚至都没?有手机，自然不?可能和任何人交换号码，这种过于高冷的态度激起了?不?少人的胜负欲，让特?洛伊显得烦不?胜烦，他操纵着海伦女士露出?有些不?耐的表情，踩着细高跟挪了?个位置。

合影的要求倒是不?算过分，只?是总会觉得有些尴尬。他接连接受了?几个陌生人的合影邀约，对着摄像镜头露出?系统自带的几种得体笑?容，结果合影的队伍居然逐渐壮大，过了?一会儿甚至连韦恩先?生都看上?去饶有兴趣地凑热闹。

“您今晚看上?去还没?吃什?么东西，海伦女士，是这里的食物不?太合胃口吗？”

布鲁斯用轻飘飘的语调问道。

“……不?是，我在减肥，一般晚上?就不?会吃什?么东西。”

特?洛伊只?能如此回答，他现在觉得自己编谎话真是越来?越熟练了?，毕竟虽然他给魔偶装了?声带但是根本?没?做消化系统，速成靠魔力?驱动的工具人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冗余功能。

“听说您已经拒绝了?很多人添加个人联系方式的请求……我想?我是不?是能在这里开个绿灯？”

布鲁斯·韦恩眨了?眨眼睛，提问道。

这人不?对劲——他从第一眼就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协调，但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但至少他自己现在还是“布鲁斯·韦恩”，那么靠着这个人设就可以不?被任何人怀疑地主动去探听信息。

“抱歉。”

然而海伦只?是如此说道。

礼服裙里不?可能藏着武器，而对方看上?去也没?多能打，布鲁斯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摆出?有些失望的表情：“那至少合个影？我都开始好奇弗雷因到底是怎么把你请动的了?。”

“因为你说今天晚上?的出?勤计入公司考勤。”

她?说：“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拉个人来?参加这场晚宴。”

布鲁斯：“……”

那怪我了?？

对方睁着睫毛长长的眼睛，用目光无声控诉：那不?然呢？

无往不?利的花花公子在这里碰了?壁，但还是获得了?一个合影的机会。他看上?去毫无气馁的表情，招呼着韦恩集团的那些被邀请来?“强制加班”的同事们?凑在一起，包括特?洛伊在内，大家一起拍了?一张集体合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领导强行牵头的公司团建。

虽说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了?，但这场慈善晚宴的起始原因是哥谭市供暖系统的彻底竣工。作为全程参与了?这个项目的研发人员，虽说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但特?洛伊和他的同事们?还是由衷为自己完成了?这样一项工作而感到开心。

也因此，这场“团建”让大多数人都还算享受，镜头面前众人所摆出?的笑?容也都足够真诚。

在胃里塞满了?食物之后，就进入了?自由组合的舞蹈环节。和一个比自己高半头的女士一起跳舞不?得不?说是一种特?殊的体验，而更特?殊的大概是“我和我自己在跳舞”。

思考分割是一项特?殊的技巧，无法被单纯地理解为精神分裂或者是复制一个同样的自己。他们?既对立，又统一，有主机对下属子系统的控制权限，魔偶也具备一定的独立思考能力?。

顶尖的炼金术师同时依靠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可以做出?大概七份左右的思考回路，而即便是特?洛伊，并行维持自己和魔偶的复数个思维运转，同时处理两份视觉听觉信息也还算游刃有余。

人脑是人体内最为精密，人类认知最少的中枢器官，在神秘学的领域里也有着特?殊的意义。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左右，当时的神经生物学家认为，人脑只?激活了?5%至7%的功能[1]，由这个推论又引发出?了?一系列“开发大脑”的研发项，而在时间的推移当中，这个观点也像是早期的冷聚变反应一样逐渐被证伪。

但在没?有超算计算机的时代里，炼金术师们?为了?在炼金术领域取得突破，早早就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自身。

一有说法，魔术师的身体就是接近根源的道具，为了?这种目标不?惜一切代价。特?洛伊曾经也在这样的教?育当中长大，他的手臂和魔偶的手臂交叠在一起，在音乐当中旋转，自己和自己的端口机互相?贴近，可以感受到对方因为魔力?模拟出?来?的接近人类的体温。

呼吸和心跳也完美地做出?来?了?，如果硬要精益求精一些的话，大概需要调整呼吸造成的二氧化碳浓度变化……特?洛伊在心里想?，现在也只?是机械地将空气吸进去再呼出?来?而已，不?过这种程度的粗糙作品已经足够糊弄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效果已经过于拔群了?，在一曲终了?交换舞伴的时候，他选择找个安静地方待着休息，但魔偶则接到了?源源不?断的营业邀请。

“您的妆容真精致。”

有人称赞道，冲着暂时被命名为海伦的一日限定魔偶伸出?了?舞蹈邀请的手。

“是一开始就设定成这样的。”

魔偶回答，“没?有化妆。”

对方露出?了?然的表情一笑?：“我知道，这就是你们?女士追求的‘裸妆’或者‘看上?去像是没?化妆’的妆容对吧？我明白那个——”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魔偶结束了?这段对话，伸手搭在对方的手上?，开启挂机模式和对方一起旋转了?起来?。

晚宴被推至高潮，酒店的灯光点亮了?哥谭的夜色，人们?在音乐里旋转，就连空气里都充斥着考究的香水味。特?洛伊本?人不?是很喜欢这种觥筹交错的场面，魔术师的习惯让他一口酒都不?想?喝，但不?得不?否认，这场晚宴成功极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布鲁斯·韦恩拉到了?好几笔投资，这位据说平日里只?知道享乐和参与极限运动的韦恩集团董事长，似乎比别人口中描述得要更加头脑清醒一些。

或者说这种时候才是他的“工作状态”吗……特?洛伊托着下巴想?，那可真够奇怪的。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巨大的落地窗骤然碎裂。

明晃晃的水晶灯也立即被一发子弹击中，摇摆了?一下之后咣当一声坠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玻璃碎片。几个身上?背着安全绳的蒙面人踹碎玻璃鸣枪示意，在一片尖叫和混乱当中连开数枪，成功让所有人都抱住头蹲伏在原地，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这种大型集会场所一定得出?点什?么意外才甘心……特?洛伊在心里抱怨，这群有钱人为什?么不?顺带掏钱多请几个荷枪实弹的保镖。

他临时的反应只?来?得及强化了?一条手臂的回路，将距离自己不?远，刚刚跳完一支舞的布鲁斯·韦恩拎到自己的身后，再用不?那么温柔的动作把对方掼到地上?。

两人一并躲进桌子后面，聊胜于无地将其?视作掩体。这个动作一点也不?优雅，毕竟哪个成年男人也不?愿意自己被拽着衣领后脖子飞过半空，韦恩先?生落地的时候膝盖重重地磕在地面上?，让他直接倒抽了?一口冷气，又猛然捂住嘴想?要噤声。

一副磕到了?旧伤的表情，特?洛伊想?，他明明都已经避开了?骨折过的手腕。

“韦恩先?生您可真重。”

特?洛伊撇着嘴抱怨：“比我料想?的还要重一些。”

布鲁斯·韦恩被他揪着衣服，一副惊恐的样子，像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对方看上?去一副很想?溜走的样子，让特?洛伊觉得有点头痛，他把布鲁斯·韦恩拽得更紧了?一点，低声警告：“我建议您还是暂时待在我身边，这应该是这间大厅里暂时最安全的位置了?。”

布鲁斯·韦恩：“……”

“毕竟您还要给我发工资。”

特?洛伊补充：“所以放心吧，我还是会保护一下您的生命安全的。”

淦！韦恩先?生现在很想?咬牙切齿，但只?能继续摆出?一副我好柔弱啊的表情，被特?洛伊用强化过的手臂拎住精致考究的西装。

大厅里传来?压抑着的啜泣声，又被这些蒙面人所震慑，特?洛伊的视野被挡在翻倒的桌子后面，无法观察到大厅的整体情况，但他的另一半视觉——容姿端丽的魔偶女士，正蹲在一大群宾客中间，可以很清晰地通过联通的思考传回全场的景象。

从破碎的落地窗外，灌进秋冬交替时夜里的冷风。

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男人从窗外跳进来?，脸上?涂抹白色的粉底，和直至下颌的油彩笑?脸。这个人头戴一顶高耸的礼帽，冲着大家夸张地行了?个礼。

“大家晚上?好。”

他说：“看样子，你们?渡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而现在，我会让原本?就很快乐的晚上?变得更加开心刺激一些。”

小丑。

魔偶抬起脸，视觉连通着特?洛伊一半被分割出?去的思考回路。对方拎着一根随身携带的手杖，大概率有枪，这里持枪的人太多，真打起来?的话可能会误伤不?少普通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旧的怀表，扬起手臂，冲着所有人展示一圈。

“我在这栋楼里布下了?一些小礼物，二十分钟之后就会爆炸，所有人，包括我，都会死在这栋建筑物里。”

小丑宣布：“同时，我会每隔五分钟杀一个人，如果能够杀满三个，那么炸弹的倒计时就会停止。”

他的这句话伴随着一声声倒抽的冷气。

布鲁斯·韦恩虽然也被摁在桌子后面，但他一听声音就辨认出?了?对手是谁，立即就挣扎着想?要找个地方去换衣服，但特?洛伊再度把他摁在了?原地，甚至已经不?再掩饰从袖管里一路延伸至手指尖的湛青色光芒。

“这本?来?是我打算做给蝙蝠侠的道具，虽然还在测试阶段，但也不?是不?能提前试试看。”

他从衣服里面抽出?一把雕刻着复杂花纹的手.枪，比起枪，那看上?去更像是一把刻满了?图腾的工艺品。

布鲁斯仔细观察了?两眼，这把枪采用了?左轮□□的形式，弹匣里押着八枚子弹，每一枚上?面都描摹着复杂的咒文，看上?去就像是奇幻故事当中吸血鬼猎人采用的特?制秘银弹。

“现在情况紧急，韦恩先?生，希望您别在这个关键时刻给别人添堵。”

特?洛伊压低了?嗓音，用几乎是气声的声音警告：“同时对付那家伙还要保护你已经够麻烦的了?，那得把大脑劈成两半才行，所以算我求您在这种时候别掉链子。”

布鲁斯：“……”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抽了?抽衣服，但没?从那只?手里挣开。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蝙蝠侠赶快出?现好吗！再这样下去你这个月的绩效就没?了?！布鲁斯表情扭曲了?起来?，但特?洛伊完全没?有get到，他甚至还一只?手握着枪，说着些“我射击的经验也不?是很丰富，不?过既然美国队长说我还算有天赋，那应该临场发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吧”之类的蠢话。

不?，这问题很大，最大的问题就是这样下去的话蝙蝠侠永远都没?法赶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人类的大脑开发只占了5%-7%：这是上世纪人类对大脑功能不够了解的时候做出的判断，实际上已经被证伪，和冷核聚变技术一样，在真实的世界里是伪科学。

■请不要把这个当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