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这段时间一直留在实验基地的治疗舱里,虽然身体的各项指数都已经稳定下来,但为了尽量保存体力,伊斯科一直让他处于休眠状态，这期间克雷德也一直陪在比利身边,大概从比利记事起，克雷德就几乎没有在他身边待过这么长的时间，遗憾的是这样的陪伴也只能是在他昏迷的时候。

“阿兰贝尔号的三次模拟试飞都没有问题,按照我的数据模型来看，最后这一次正式飞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阿兰贝尔号的名字取自于古希腊的幸运女神,这次航行的目标位置在白洞附近，尽管伊斯科已经通过他建立的数据模型反复论证,但是真正在航行过程中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并不是完全都在计算之内。所以，就算把风险降低到1%，那也还是有风险存在。而这1%的风险一旦发生，对于希文和克雷德来说都是毁灭性的。

“希文，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

伊斯科虽然能理解希文的心情，但的确就算人为的努力达到了100%，但风险的存在是不可规避的问题。只不过希文答应让亚斯特雷去执行这趟任务也确实让他有些意外，按希文宝贝亚斯特雷的心态来说，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心头肉去冒这种险……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换成是萨兰去,恐怕也不啻于是在希文心上剜一块肉。所以不管如何取舍,在这件事上最为难最痛苦最担惊受怕的一定是希文。

好在萨兰现在回来了,有他陪在希文的身边,比他们这群AI说破嘴有用得多。

“一来一去，如果顺利的话需要多久。”

“按照之前的实验数据来看，最快一个月就可以返程，最慢……”

白洞本身就是个极不稳定的能量体，通常来说它是黑洞的入口，也就是说越靠近白洞，被内部能量吞噬的危险性就越大。亚斯特雷的特殊体质也许抵抗白洞的高能辐射，但是如果他们被白洞内的引力干扰而坠入多维空间，那么就有可能彻底迷失在时空缝隙之中。

多维空间的时间和空间坐标都是混乱的，一旦进入其中，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将不复存在。他们可能会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也有可能出现在几百年后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

就像伊斯科说卡捷琳娜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死了，她成为了一种未知的宇宙物质，即便知道她的存在，但是也许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再相见。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是我陪着比利去，而不是让你们来冒险。”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比利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是克雷德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希文再见到他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比之前苍老憔悴了许多。其实没有人比他更理解克雷德的心情，当年他因为乌利亚的事也陷入过这种绝望茫然的低谷中。对于那时的他来说，乌利亚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于现在的克雷德来说，比利更是如此。

他已经失去了卡捷琳娜，不能再失去比利了。

“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文安慰地搂了搂克雷德的肩，在他的记忆里，克雷德的肩总是比他更宽，更厚，他们相识这么多年，从最初一起在军校受训，到后来一同进入阿瑞斯号服役，一起征战沙场，一起建功立业，最后又一起叛离帝国，在圣瓦隆星重聚。佛提娜当初开玩笑说，如果没有萨兰的话，他们两个在一起倒是最合适的。

不过这世上没有如果，况且他们都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另一半。虽然这其中磨难重重，但希文知道克雷德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卡捷琳娜吧。

就在他们两人站在舰桥上说话的时候，亚斯特雷已经乘着悬浮车进入到中控区，伊斯科正在进行最后一次检测，他隔着悬浮车的密封玻璃远远看到希文和克雷德就立刻挥手向他示意。

希文也马上笑着接通了他的通讯频道，克雷德看着他脸上露出的轻松笑容，不由轻声感慨道：“我真是个傻子，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跟他是……”

“这个谣言已经传得整个星系人尽皆知了吧。”

希文无奈地摇了摇头。

“的确，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是你和萨兰的孩子……他和比利应该是同龄吧……”

“智力上来说虽然是个成年人，但是心理年龄可能比比利还幼稚。”

希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克雷德看得出他的笑容里满满都是幸福和骄傲。

“希文，就不能不穿这个吗？我觉得自己看上去笨重得像头熊。防护罩的强度应该能抵挡得住宇宙辐射吧，伊斯科也太夸张了。”

这时通讯频道里已经跳出了萨兰的全息影像，虽然拥有利莫里亚人的超级基因，但是伊斯科还是给他设计了全套防护，以防白洞周围的超强辐射会给他的身体带来其他伤害。

“还是小心一点，那地方没有活人去过，万一失败防护服里有超纳米的保护装置，可以直接形成逃生隔离舱，我会远程把你传送回来。”

“安啦安啦。不会有问题的。”

相较于其他人的紧张，亚斯特雷表现得倒是像只是去长途旅行一趟一般淡定，反过来还安慰他们不要紧张。

“对了，萨兰呢，他不来送送他儿子？”

克雷德在舰桥上说了半天话也没看到萨兰，就好奇地询问起来。不等希文开口，就听到亚斯特雷小声嘟囔道：“我才不要他送行，看到他就心烦。”

“阿瑞斯号总要有人主持大局，他去接手亚斯特雷的工作了。”

希文笑了笑，其实他知道萨兰是不喜欢这种送别的场合。那家伙看上去好像是他们之中最洒脱最没有牵绊的人，但事实上他比谁都紧张，紧张到半夜睡不着觉，抓着希文的手不停地询问亚斯特雷的情况。本来希文已经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结果在他的影响之下，两个蠢爸爸硬是靠着脑补把各种可能出现的危险罗列了一遍，吓得干脆彻底不能入睡了。

“说起来，我这个阿瑞斯号的副指挥官好像有点不太称职……”

“哈，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希文难得调侃道：“我的副指挥官阁下，什么时候调整好心情可以到岗报道啊。”

“你不是都有萨兰了嘛。”

“他去阿瑞斯号的第一天就把那里搅的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你不去看着他，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才怪。

“……”

“沉寂了这么久，心里就真的没有一点想法？”

“希文，我发现你被萨兰带坏了，你别撩我下场，我才不上当。阿瑞斯号有前任十字军团首领坐镇，哪还需要我啊。”

“真不来？”

“不来不来。”

希文似笑非笑地看着表情明显开始动摇的克雷德，以他对克雷德的了解，这些年要不是为了比利，他肯定耐不住性子去过那种平淡的生活。他们本质上是同一种人，都是在战火的历练里成长起来的，他们的骨子里都流淌着不安分的因子，对于战斗和荣耀有着强烈的渴望。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终究还是要回到战场去实现他的价值的。

“好吧，本来还想带你去参观一下改造过的阿瑞斯号，虽然只是在原有机型上进行改装，不过伊斯科新增加了一批最新型号的光束牵引投射器和重型增压激光炮，改良过的反重力曲翼还装备了超空间推进器……”

“够了够了。”

克雷德忍无可忍地打断希文的话：“你这家伙其实是萨兰带了面具假扮的吧，快把我熟悉的那个希文还给我！”

他说着就要去捏希文的脸，不过他原本也就是假装作个死，结果对方居然不躲也不闪，让已经把手伸到对方面前的克雷德顿时尴尬起来。捏脸是肯定不敢捏了，现在缩回去又显得太怂，结果就只好象征性地在希文脸上轻轻摸了一下。

一边摸一边无比忐忑地在心里念叨这下回去萨兰要剁他手了。

这边正说着话的同时，下方的发射平台已经准备到位，伊斯科给克雷德接通了飞船里的通讯信号，一直在睡眠舱里休眠的比利被唤醒过来，跟克雷德做最后的道别。

“Papa！”

克雷德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如何不能在儿子面前失态，但是一听到比利的声音从全息影像里传来，他的情绪就忽然之间绷不住了，希文站在他身侧用力搂了一下他的肩，克雷德感觉像是有什么哽在喉咙里，让他突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还有一分钟时间。”

伊斯科轻声提醒了一句。

亚斯特雷已经在驾驶座就位，看到希文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立刻做了个OK的手势，就和从前每一次他带领阿瑞斯号出征一样，希文从来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他会在亚斯特雷离开后一直注视着他远行的方向。

“如果萨兰欺负你，你一定别忍着，等我回来，我给你出气。”

希文听到这话，忽然感到喉间一阵酸涩。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离别，他以为自己可以表现得更坚强一点，但是原来他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等我把比利健健康康地带回来。”

“好。”

“你要照顾好自己……嗯……还有，萨兰也是……”

“我会替你转告。”

“还有阿瑞斯号，不许让他乱来。”

希文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一切都会好的，乌利亚，快点回来，别让我们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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