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尊察觉到这小子又瞬间跑偏的?思路,生怕这个憨憨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干出跑到城主府去禀报的?蠢事来，连忙跟他解释了什?么叫做“傀儡”。

甚至还“体贴”地?考虑到了这小子的?接受程度，只解释到了制作假身加以控制的?地?步。

【……别说普通人类辨不出什?么区别,就?算等闲修士也看不出什?么来……】

其实更方便?的?、也更耗费精力的?法子是?直接控制活物,就?如同当年在魔殿中从炀所做的?一般。

祝尊停顿了一下，无不嘲讽道，【你?以为这是?些什?么东西,值得那位大人亲自跑一趟？】

这点事儿也确实不值得暮芸专门控制一个人族的?傀儡。

【大人？】李久归先是?疑惑了一下祝尊口不择言冒出来的?尊称，想来那位魔在魔界中的?地?位还不低，只不过关于这个疑惑可以放在以后再问。

早在还不知道祝尊魔修身份的?时候，李久归就?对他十分戒备，知晓之后,警惕心提得更高?。这会儿他虽然捏着?主仆契约、知道对方没法骗他,但是?潜意识里?的?戒心没那么容易消下去，对祝尊的?话仍是?将信将疑。

李久归又不太放心的?套了伙计几句话，本想着?这只是?个招待客人的?伙计，可能知道的?不多，不过却没想到对方因和?书斋主人有着?些沾亲带故的?关系,竟然知晓不少内情。

不过想想也是?，若真是?一个普通伙计，连这话本子有个原结局都不一定知晓，更遑论?能做主带人进来看的?。

问出来的?信息倒是?和?祝尊说的?十分吻合，那话本的?作者神秘非常，极少露面?，只留下一个地?址，让人有事送信过去，说是?自然会有人收。

“那地?方荒得不好住人,定不可能是?那位大家的?住处……”

“……斋里?伙计第一次过去的?时候还以为走错了，虽按对方说的?准备好笔、又把信放下了，但到底还是?心里?不安，中途又折返回去……您猜怎的?？”

伙计适时停顿了一下，许是?在书斋里?熏陶的?时间长?了，对说书也很有一手，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短暂的?停顿后，他倏地?压低声音，以气音道，“他远远瞧见……那笔自己动了，待走近看，果然见那信上有了回复……”

“您说这是?不是?仙家手段？”

伙计气氛渲染的?不错，奈何听众却不怎么捧场。

李久归一早就?知道这话本的?作者是?个魔，这会儿听见这话倒也不意外，只不过这却并?不是?方才祝尊所说的?傀儡之术。而?再一想，对方身在魔界，竟然能控制修真界的?东西，就?算只是?一根笔，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了。

祝尊倒是?不以为意，是?他多想了，果然这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恐怕暮芸大人连傀儡都懒得做了。

这想法倒是?和?实际情况有些出入，虽然是?打发时间，到底是?自己的?第一本话本，暮芸还是?足够重视的?。不用傀儡，单纯因为这种本质是?精神控制类的?术法是?从炀的?拿手好戏，虽然那魔已经死了，但是?暮芸想起来还是?怪膈应得慌。

察觉到李久归的?紧绷，祝尊还是?给解释了一句，【是?地?点的?问题，那地?方壁垒应当十分薄弱、又灵气稀薄，能容些许魔息穿过，停留不了多久，但控制些凡物还是?行的?。】

祝尊实在不明白李久归这如临大敌的?态度，除了暮芸也没有哪个魔族会闲着?干这事儿。

花费那么大的?代?价操控些修真界的?凡物？又对魔有什?么助益吗？有那功夫多吞噬几只魔，都够把实力提上一个层阶了。

比之李久归的?态度，另一边藕衫女修显然对这个话题还有些兴趣，拧成川字的?眉头舒展开，脸上那股不耐烦的?神情也散了不少，她看了这伙计一眼，示意他接着?说。

终于得了这脾气不大好的?仙子一个好脸的?伙计有点受宠若惊，又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早从一开始就?有人猜，这话本说不准其实是?哪个大能写?的?……书斋里?有位先生曾经遇见过魔物，说是?跟那位话本子上写?的?一模一样……”

李久归看话本的?时候却没注意这么些细节。

这也不能怪他，他看过的?话本不多，也不知道一般没见过妖兽魔物的?凡人是?如何杜撰这些生物的?，没有对比，自然也发现不了不一样。

但现在想来，一般凡人写?的?妖物魔兽甚至于修士打斗，决计不会是?像现在这般毫无违和?，让他一点也没注意到不对。

再想想祝尊的?态度。

说是?“大能”倒也没什?么毛病，就?只不是?人类的?大能而?已。

那女修显然是?个话本的?资深读者，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她给了这伙计个“算你?们识货”的?眼神儿，又兴致勃勃追问起了对方留下地?址的?方位。

伙计哪敢随意透露，对方或许是?位大能，只留下这个地?址显然是?不想被?外人打扰，若是?万一惹恼了对方，捏死他个凡人就?跟动动手指似的?，就?算毁了这传承百代?的?书斋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但眼下被?修士这么追着?问了，他也只是?陪着?笑推说不知道。

那女修看出他的?敷衍，但到底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继续纠缠下去，只低声咕哝道：“不过是?‘控物’罢了，稍微有些修为就?会……说不定是?什?么装神弄鬼的?骗子呢？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没修为的?凡人……”

伙计仍是?陪着?笑，却不敢接茬。

他们自是?知道这些仙君之间也有强有弱，但也正如这位仙子所说的?，那跟他们凡人又有什?么关系？即便?是?刚踏入道途的?修士都是?他们仰望的?存在。

……

伙计终于带到了地?方，让两人稍待片刻，他去里?面?翻找一番。少顷，同时拿了块玉简和?一沓写?过的?纸出来。

不待伙计出言解释，藕衣女修已经先一步上前，接过明显是?手稿的?那一沓纸，然后转头冲李久归露出个假笑，“这位道友就?用玉简翻阅如何？还快一些。”

李久归倒没有什?么看话本子一定要用纸的?执念，他也就?是?对所谓“原结局”有些微好奇而?已，用玉简还更方便?些，他自无不可地?应允了。

那女修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还怔了一下，这下子脸上的?笑倒是?多了几分诚挚，拱手行了个礼，道：“多谢道友。”

神识扫过玉简，自然要比普通阅读快上许多。

等李久归抽回心神，就?见那刚才还一脸骄傲艳丽姿态的?女修怔怔地?盯着?手里?的?纸发愣，满脸失魂落魄。

“怎会如此？怎至于如此？”她低声喃喃着?。

眼泪顺着?面?颊淌下，像是?怕污了纸张，她连忙抬手去擦，另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攥紧了纸的?边缘，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褶痕。

注意到之后，她又忙不迭地?把纸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把那褶痕一道道捋平，待到恢复原状才终于松口气。

这般小心珍视的?态度，倒和?她方才的?跋扈孑然不同。眼睫还湿漉漉的?，这么看着?，竟显得有些梨花带雨的?楚楚了。就?连方才一只被?她为难的?伙计见她这模样，神色都有些软化了。

女修呆坐良久，脸上的?神情还怔怔的?，“确实……该是?这样……他们也只能这样……合该如此……”

藕衫女修红着?眼眶把这手稿还给了伙计，竟还破天荒地?道了句歉，那伙计如何敢受，连声道着?“不敢”，那女修却没注意他的?反应，这么一脸恍惚、脚下一跌一撞地?走了出去，看模样实在让人担心。

李久归本没觉得这个故事有什?么，最多是?看了原结局后明白了为何书斋中的?话本要把最后那段“真结局”删去。

他昨日看得那话本中，最后是?身为灵修的?女主溪音将匕首捅入了魔尊胸口，而?魔尊反过来握着?她的?手，两只手交叠，锋刃往内里?没入更深。

……鲜血蜿蜒而?下。

那话本的?作者对场景的?描绘很有一手，特别是?写?到魔界之时，甚至能让人有些身临其境的?阴森诡谲之感。而?最后的?这一幕，更是?让人后背发毛，好似亲眼目睹那凄艳的?一幕，整个话本就?在这充斥着?血腥场景下戛然而?止。

而?作为阅读者，由此生出自然而?然的?联想就?是?“魔尊心甘情愿死在溪音手上”。若是?更细心一些的?读者，大概能从前文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杀死魔尊后，溪音也无法再活下去。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局也算是?贯彻了“邪不胜正”“斩妖除魔”这一修真界的?主流价值观。

然而?在他方才所看到的?“真结局”中，魔尊反握溪音的?手却并?没有带着?任何引颈就?戮的?意思，鲜血顺着?女子白皙纤瘦的?小臂蜿蜒向下，盘旋了一个个形状奇特的?符号，待溪音察觉不对想要抽回手时已经晚了。

那是?魔族的?控制傀儡的?术法，以魔尊的?心头血绘制而?成。

可巧，李久归刚刚才被?一只魔解释了类似的?术法。

那蹭着?血渍的?面?容上，原本明亮的?双眸再无往昔的?神采，只余一片空洞。

……

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于这种以“爱情”为主题的?话本中，两个主角都活下来还在一起了，绝对是?大团圆结局。

但这个话本子以一己之力打破了这个常规想法。

该说真不愧是?魔吗？

和?真结局比起来，先前那“同归于尽”的?场景竟算是?个好结果了。

想来书斋主人在怎么改这方面?，也是?很费了一番心力。

那伙计显然是?早就?知道两个结局之间的?差别，指着?手中最初的?手稿，唉声叹气，“这结局……先不说能不能同意给卖……就?是?让人看了也怪难受的?……”

李久归深有同感。

隔着?文字都能体会到其中的?绝望，但想想这书的?作者是?个魔，也就?不奇怪了。

厚道人李久归觉得自己不好在人家书斋里?说对方卖的?话本子不好，在下意识跟着?点头之后，连忙试图补救，忙不迭地?夸奖了一顿作者对于魔界的?描绘。

没有比较，他也不知道对方写?得到底怎么样，但是?既然写?这东西的?是?只魔，那卯足了劲往“真实”上夸总没有错。

伙计亦是?与有荣焉地?跟着?点头，“虽然里?面?有些问题，但当时书斋里?的?先生还是?一眼就?相中了这本……比之旁的?，这故事简直就?像真的?一样……”

也不是?每个话本都能让书斋主人多费这么些心力，伙计打小就?在书斋里?帮忙跑腿，长?这么大岁数，也就?见了这么一本。

“像真的?一样”？！

这话让李久归心里?一跳，又想着?那女修走前“合该如此”的?恍惚，还有那明显有实际根据的?魔族术法。

他忙不迭地?跟祝尊问道：【溪音该不会真成了被?魔尊控制傀儡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黎清清：？？？

她身上为什么总是被套一些莫名其妙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