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清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落到旁人眼中到底会引发怎样的猜测。

同时兼具了灵力和魔息的孩子,又长着和当年黎清清那么相似的一张脸。再想想当年那灵修小丫头和前魔尊那显然纠葛极深的关系，在祝尊眼里，这孩子的来历简直显而易见?。

而且这小子称呼这个女孩儿什么？

“清清”？

魔族没有人类那么多?避讳,倘若尊上真?是因为思念这孩子的母亲,给?自己女儿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也?不?意?外。

至于这女孩的外表年纪，更容易解释了，越是强大的存在、幼生期越长。

别说这孩子的母亲才刚刚飞升千年,就算现?在告诉他?这小丫头片子实际年纪比他?还大，祝尊也?是相信的。

若说祝尊方才真?因为将眼前的孩子错认成?当年的黎清清，冲动缔下契约后，有一瞬的后悔，那现?在只剩下庆幸。

那可是前任魔尊和修真?界飞升第一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表现?出来的这么弱？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这孩子当真?处于幼生期，实力不?足。祝尊也?不?信对方身上一丁点防护手段也?没有。

虽然祝尊思考的过程和实际情况千差万别，但是导出的结果却?无限逼近于真?实。黎清清这道分魂上的能量虽然不?强，但是她也?有一百个解决这只魔的方法。事实上，要不?是刚才祝尊当机立断缔结契约的动作够快,那他?到底能不?能存活于世，还是两说。

契约中主人一方的掌控力足够强，李久归立刻察觉了祝尊对黎清清的特别关注，他?立即警惕起来。

生死都?在人的一念之间，祝尊倒也?乖觉，李久归念头刚闪过，祝尊就老老实实交代，“这孩子是人族和魔修的后代。”

这话从祝尊的角度看倒也?没错，只是一些?更细节的东西,他?却?没有交代。

祝尊也?是在试探这契约的底线。虽然为了活命成?了这小子的魔仆，但要是让魔老老实实奉一个人族少年为主，怎么看都?不?太现?实。

这话让李久归怔了下，不?由面露疑惑。

——他?能感觉到祝尊并未骗他?，可这也?确实和他?了解的情况不?大一样。

这几日李久归和这几个孩子一路同行，最初的警惕和戒备消除之后，他?们之间关系亲近许多?，李久归对这些?孩子的背景也?都?有些?了解。

岑和邈的母亲是只豹妖，当年受伤不?慎落入凡尘界为岑和邈的父亲所救，这才有了小和邈。

只是人命脆弱、凡人的生命尤甚，岑和邈尚未出世时，他?的父亲便在一次出门中，遭遇山匪而亡。他?母亲得知后，亲自去了那个山头将山匪屠戮一空，只是她原本伤势未愈，又怀着孕，这一遭之后更是元气大伤，凡尘界又甚少有对妖有助益的东西，岑母生下岑和邈，勉强将他?养至四岁时，就不?治而亡。在岑和邈模煳的印象里，比起京城的繁华，他?母亲更喜欢妖都?的生活。按母亲的说法，她还有个关系不?错的哥哥，也?是岑和邈的舅舅。

【倘若你日后有机会去妖界，可以去见?见?他?。】岑母如是道。

于是现?年十岁、自觉是个大孩子的岑和邈决定去认亲。

而纤纤的经历就更是简单了，这只刚刚化形的小兔妖本来好好在窝里修炼，却?灾从天降，不?慎遇到了空间裂隙。幸之又幸地没被其中乱流撕碎，但是等醒来后，就到了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凡尘界京城。

这只小兔妖也?刚化形没多?久，就连自己也?说不?上“家”在哪里，只模糊地记得周围有很多?妖。

京城的半妖孩子来历各种各样，但到头来竟一个曾经接触过妖界社会的都?没有，还是曾经在母亲身边四年的岑和邈知道的最多?。于是这群孩子懵懵懂懂的判断，“妖都?”肯定有很多?妖，说不?定就是纤纤的家了。

……

李久归犹记得自己听完上面的理?由后嘴角的抽搐：该说果真?还是孩子么，恶想法真?是简单又直接，而且行动力异乎寻常得高。

和那两个孩子简单明了的经历相比，黎清清就显得不?一样了。

李久归这时候回忆，却?发现?他?们言谈间，竟然从没有提起过清清的过去，更别说她为什么去妖都?了。

这孩子好像是完全没有过去、突然冒出来一样。按照岑和邈的说法，他?第一次遇见?黎清清是在京城的街道上，因为察觉到同类的气息，才赶过去，从人贩子手里把人抢过来。

同类？

那……

会不?会是那孩子感知错了？

比之半妖仅仅是被两族无视排挤的境地，人类和魔族的孩子处境可要糟糕得多?。

人魔不?两立，这几乎是每个人族修士踏上这条通天之途时被灌输的观念。李久归都?不?敢说，自己若没有先认识了清清，对人魔混血会是怎么样的态度。

这情况下，这孩子的处境可想而知。

李久归忍不?住又猜测：这孩子要去妖都?，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者还想通过去妖都?，找出自己的来历。

想着，李久归看女孩的眼神越发怜惜了。

黎清清：？

她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

祝尊一事解决得有惊无险，岑和邈和纤纤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接下来的路途倒是一路平静。

那两个孩子的经验到底十分有限。

他?们做好的“万全应对“”实际上也?只是在凡尘界或者没什么厉害修士、凡尘界金银仍能通用的修界边界有效果。等到了真?正进入修真?界，别得不?说，起码纤纤那一眼就能看出破绽的变幻之术就个大问题。

好在他?们半路捡到了一个准备去剑宗拜师的李久归，虽然这也?是个只有练气修为就敢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但是对于修真?界的了解可比一个凡尘界长大的半妖、一个刚刚化形的小兔妖来得详细多?了。

李久归只看了一眼，就否定了岑和邈手中画得十分抽象的地图。

这地图倒也?没有错，但按照岑和邈的路线走下去，交通工具还只是用凡尘界的马车，还不?知道得走几百年呢……

他?道：“修界各个主城中有传送阵，若打算去妖都?的话，可以先传送到最西的忘忧城……”

两孩子出行计划有这么大一个纰漏，黎清清不?可能看不?出来。

按她本来的打算，这两个孩子能顺利地按照路线走到修真?界已?经是十分难得，等到了修真?界，她给?两个孩子买个灵舟，直接飞去妖都?就是。

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李久归，他?可不?像那两个小的那么好哄，这计划自然还未出世就夭折了。

她也?和另外两个小的一样，老老实实地按着李久归的方法来。

虽说是赶路，岑和邈和纤纤毕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要他?们一心一意?专注一件事上实在是为难人了，若是一开始还因为心中惶惶能够收敛起那些?属于孩童的好奇心，但现?在身边多?了个能够主持大局的“大人”，他?们肉眼可见?地释放了天性。

在李久归的默许之下，每到一个新?的城池，都?要驻留几日，非要把这城中逛遍才是。李久归也?察觉了两个孩子的小心思，用起传送阵来，并未挑那最短的路线，而是特意?将修界几个有名的主城绕了一遍。总之，这一行比起赶路来，倒更像是家中兄长带弟妹出来游玩。

这么四处玩乐的后果就是，两个孩子各种稀罕的小东西杂七杂八买了一堆，要不?是李久归给?两个小的一人买了一个储物袋，恐怕两个孩子早就被骤然增加的行李压得走不?动路了。

和那两个真?孩子比起来，黎清清就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清清，你不?跟着一起出去吗？”

李久归的询问再一次遭到了委婉的拒绝。

李久归并不?知道这是只假崽，看着那两个孩子玩的高高兴兴，这小姑娘却?闷在屋子里，只觉得心疼。

李久归几次都?想撺掇着黎清清跟着两个孩子一起出去，但是都?没能成?——他?那点道行，说不?了两句话就被黎清清带着转移了注意?力，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次数多?了李久归也?发现?了不?对。

他?痛定思痛，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李久归想着或许是因为黎清清比另外两个孩子成?熟一些?，已?经过了喜欢玩闹的年纪。

那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孩子喜欢什么？

李久归从记忆里扒拉了许久才找了个参照物，是他?族中不?算熟悉的远房表妹，小姑娘及笄的年纪，正是爱美爱俏的时候。

于是李久归借口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抱了一堆胭脂水粉和钗环首饰。

黎清清：“……”

她隐约猜到了李久归出去的目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带回来的会是这个。

给?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买胭脂水粉？

黎清清抽着嘴角从那一堆绝对不?是给?这年纪孩子买的礼物里挑出了个勉强合适的亮粉色发带，道了谢之后，真?心实意?地建议少年可以把这些?东西留着，以后遇到心上人再送出去。

这几日已?经渐渐习惯“英年当爹”的李久归都?已?经差点把第一次见?黎清清时对自己是个“人渣”的怀疑忘记了。这时候听见?这话，却?登时浑身一僵、又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倒是黎清清，她伸手拿缎带的时候，注意?到那一堆东西里面的一卷书本，她无意?识扫了一眼，却?注意?到那下面的落款，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而与她同时发出声音的是以养伤为由、一直沉默减少自己存在感的祝尊。

这是一本话本。

李久归回来路上，隐约忆起小表妹似乎对话本也?有些?兴趣，刚巧途经一个书斋，他?就顺路进去看了一眼。

修士多?用玉简，少有光临这种书斋的。李久归虽只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但进了书斋以后却?也?成?了个稀罕人物。得知他?是帮“妹妹”买的，伙计更是热情，主动拉着李久归从头到尾介绍了一通，让本来还没下决定的李久归甚至觉得不?买都?有些?愧疚。

先下李久归手里这一卷，就是据那伙计说，书斋里卖得最火的一个故事。

黎清清“咦”了那一声，李久归只当她是对这个有兴趣，但祝尊出声可就奇了怪了。

这小姑娘对什么都?淡淡的，一点都?没有这年纪的孩子的好奇心，这会儿好不?容易显露出点不?一样的态度，李久归本来是惊喜的。

可祝尊那一声“咦”却?让他?心里一突，一时却?也?不?敢直接将东西给?她，只当是没看见?黎清清的眼神，飞快地把那话本子收了起来，又重新?指着旁边的一堆珠光宝气，又跟黎清清确认了两遍，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黎清清自然是拒绝的，实际上她对那话本也?没多?大的兴趣，不?过是看见?上面熟悉的名字才多?注意?了两眼。

若真?是她想的那个……魔，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黎清清觉得作为一个魔将，不?该闲到有写话本子的功夫。

但是若是暮芸，却?也?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