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还是小学生，明明有张稚嫩的脸，从那张嘴里说出的话总能呛的周玉萍答不上来。

体育课后半节自由活动，席灏铖来到办公室，找周玉萍串门子，第一句话就打趣她。

“喂，你觉得那男人怎么样？”

周玉萍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席灏铖。

“周老师，你喜欢他吗？”

席灏铖表情严肃，看着周玉萍再次十分认真的询问，周玉萍皱起眉。

“你就不能说点符合你这个年纪该说的话？”

席灏铖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有时贴心和他相处舒服，有时就头疼，每每说到她的痛处问出她不想回答的事。

“我要真那么幼稚，你会和我做朋友吗？”

席灏铖回了一个白痴的眼神，周玉萍又被席灏铖说的哑口无言。

她沉默不语，想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席灏铖咬着，没打算就此放弃。

“我说认真的，他会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席灏铖坐在周玉萍身边，支着头望着窗外的树木。

他想起了前世的老公，那个和她相敬如宾，会讨父母欢心的男人。

在外人眼里他嫁了一个好老公，看起来很幸福，其实真实的境况冷暖自知。

老公心里有初恋情人，而他心里也是另有其人。

懦弱不敢武逆家人，不想让家人失望，暗恋了男同学两年没敢表白，最后各奔东西，临死都没再听说过那名男同学的消息。

“不知道。”

周玉萍望着窗外也陷入了回忆。

不久后，两人被突兀的声音扰醒。

“报告。”

小胖昂首挺胸站在办公室门口，见办公室里只有周玉萍和席灏铖，原形毕露撒欢的跑进来了。

“周老师，席灏铖，你们还没完吗？都下课了。”

因为席灏铖的关系小胖也不怕周玉萍，放学了来喊席灏铖回家。

“周老师，我和小胖回去了，那件事我们下次再说，祝你有个愉快的午休。”

席灏铖朝周玉萍眨了眨眼，笑着先小胖一步大步离开。

“周老师再见，我们回家了。”

小胖礼貌的和周玉萍打招呼，追着席灏铖。

“席灏铖，等等我，周老师一会儿是不是有约会…”

他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被在他们后面出来的周玉萍听到，周玉萍有些头疼的按太阳穴。

————

星期日早晨，席卫国、姜文英不用赶早开店，席灏铖不用早起去上学，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点。

“咳，灏铖，一会儿你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店里，爸爸要进货，你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席卫国咳嗽了一声开口，说话没有看席灏铖的眼睛。

他的视线回避，席灏铖直觉有问题。

“爸，学校没放假吗？最近店里是不是生意很好，都要进些什么货？”

席卫国堂堂七尺男儿，被不满十岁的儿子问的说不出话。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就说愿不愿意去店里帮你妈妈？”

前两天姜文英在家找东西，翻到了席灏铖从周玉萍那拿回来藏起的书。

姜文英咋舌书之多，更诧异那些书她全都看不懂，不仅有专业书，还有几本外文书籍。

他们夫妻商量，担心儿子再看这些书会魔怔，不让席灏铖周末窝在家里。

“愿意，我又没说不愿意，难道问问都不行？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关心家里生意还不是应该的。”

家人都尝过席灏铖的“巧言令色”，回答不出就干脆不说。

吃完早点姜文英和奶奶收拾，席卫国盯着席灏铖，席灏铖走到哪他跟到哪。

严防死守，他们把席灏铖逮到了店里。

席卫国按照之前的计划，借进货之名出去了，他们母子在店里理货盘存。

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席灏铖凑过来套姜文英话。

“妈，店里生意越来越好，我们家是不是存了不少钱？”

之前家里藏存折的地方没有特意瞒席灏铖，他还能偷看家里有多少钱。

从前年开始，藏存折的地方换了，家里有多少钱他不知道，最关键的是他觉得父母在防他。

“你问这个干什么？反正饿不着你，也有钱给你读书，你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书。”

姜文英不小心说漏嘴，席灏铖脸色剧变，气鼓鼓。

“你们是不是翻我东西了？这个家还能有点隐私吗？”

席灏铖最气的不是被翻东西，而是父母太愚昧无知，他们不懂还不让他懂，阻碍他学习。

他小小年纪就要为这个家操心，为这个家做了那么多事还得不到理解，席灏铖觉得自己太不容易，心很累。

“隐私？什么隐私？你是我儿子，难道父母管儿子都不能？”

姜文英不理解，就算解释了姜文英还是不会理解，席灏铖懒得解释，气呼呼的跑掉了。

家人是什么性格席灏铖早就清楚，他其实是借机跑走想回家看书。

佯装气冲冲跑出文具店，他居然遇上了周玉萍和体育老师。

“灏铖？你怎么在这？”

周玉萍很诧异，竟然又在周末遇上席灏铖。

“难道周老师忘了？我父母在这开了一间文具店。”

席灏铖指了指自家文具店，回头发现远处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对上他的视线闪躲逃避，躲到旁边的树木丛，席灏铖皱着眉。

那男人他觉得有些眼熟。

“你好像是说过，那你现在是要回家看书吗？”

想起席灏铖那嗜书如命的模样，周玉萍嘴角上扬，心情不错脸上带笑。

“是的，我现在回家。周老师，我先走了，祝你有个愉快的周末。”

席灏铖打完招呼和周玉萍错身离开，朝着那个鬼鬼祟祟人影走去。

那人假装没有看到席灏铖，走出来继续跟周玉萍他们，席灏铖慢慢走近。

眼前的这个人沧桑了许多，表情也有些忧郁，但他没有忘记这张脸，已经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张志刚？”

席灏铖喊了一声，张志刚冲过来捂住席灏铖的嘴把他抱走。

席灏铖瞳孔收缩，他没有认错，这人真是张志刚。

张志刚紧张的偷望，见周玉萍没有发现他，小声说道。

“别动，你不说话我就松手。”

席灏铖点了点头，捂着的手松了，他看着张志刚，张志刚也看着他。

“你是谁家小孩？怎么会认识我？”

仔细辨认，张志刚没有认出席灏铖。

只是那日一见，张志刚对席灏铖的印象不深。

“我是席灏铖，四年前我们一起抓过人贩子。”

席灏铖解释，仔细端详张志刚。

他对张志刚的印象挺深的，没有一眼认出来，实在是四年没见，张志刚的变化太大。

那种变化不在样貌。

“是你？你还记得我？”

张志刚诧异，苦笑。

那次的事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是先有了那次的事才会有后来的事，他才…

如果再来一次，也许，他就会…

已经不会有也许，张志刚摇摇头，赶走那些念头。

“记得，你怎么会在这？毕业了在哪工作？”

张志刚身上是件洗的褪色的外套，下身是条布料款式都很老的裤子，脚上是双已经开始掉屑的皮鞋。

这些都能看出他身上这一套穿着的年月不短，有些年头了。

席灏铖记得张志刚当初是一名大二本科生，在这个人才缺乏的年代，他以为大学本科生不该混的像张志刚这么落魄。

“我现在是无业游民，不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张志刚拍拍席灏铖的肩膀，朝周玉萍离开的方向走了。

他走远了，席灏铖想想不对，返回来追上，悄悄的跟在张志刚身后。

整整一天，张志刚跟踪周玉萍，席灏铖跟踪张志刚。

他午饭晚饭都没回家吃，一直跟到天黑，周玉萍回家了，张志刚也要回家，席灏铖叫住他。

“张志刚，你为什么跟踪周玉萍？还是你跟踪的是周玉萍身边的那位体育老师？”

停下的脚又抬起，张志刚拽紧拳头加速，脚步太沉重，力不从心快不起来。

“你是不是出事了？能不能告诉我？”

席灏铖追着张志刚，张志刚不回答也不肯停。

“我和周玉萍很熟，如果你不想我去找周玉萍…”

张志刚停下，他隐忍的咬着牙，眼睛血红，眼神里透着凶光。

“别去找她，逼急了我可是会杀人的。”

张志刚咬牙切齿说着狠话，席灏铖停下。

“你不会，不是你小胖就被人贩子拐走了，我相信你不会。”

深呼吸，席灏铖继续前进。

“可是我真的会，四年前我就杀过一个男人，我的身上已经背了一条人命，不会介意再多杀一个，你最好不要逼我动手。”

寂静的夜晚，昏暗的街道上，听着张志刚凶狠的话，席灏铖瘆得慌，强自镇定大声反驳。

“不可能，你不可能杀人。”

如果张志刚真的杀过人，他就不会站在这里，更不会告诉他。

还有，他相信张志刚的人品，不信张志刚会做出杀人的事。

“可是我真的杀了。”

张志刚举着双手，透着灯光看自己掌心。

就是这双手，曾经沾满了鲜血，他葬送了那个男人的性命。

“张志刚，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相信你会杀人。”

席灏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他走向张志刚，拉着张志刚的胳膊放下，牵着张志刚来到路灯下。

“说吧！你该知道，我不是外表这样，就让我来做你的聆听者，听你倾诉好不好？”

张志刚像是突然回过神，奋力甩开席灏铖，双手死命在身上摩擦，边擦边跑。

席灏铖想追，却抬不起腿。

背心冒出冷汗，一阵后怕。

他沿着路灯，连走带跑，一口气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