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此言，谁还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自来有哥哥送弟弟女子的惯例，可作为弟弟往自己哥哥房中塞人的倒是没有先例，况且允王云栩与护国公家小将军刚刚成婚不足一个月，五皇子就当众送美人，这意图为何？

旁人知不知晓不清楚，楼矜云栩二人倒是心里明白得很，想必是之前赵临父子被禁足一事刺激了赵家，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允王了，假意送进个美人，实际安插个眼线方便监控着允王府。

不管是送美人还是安插眼线，楼矜的脸色都明显的沉了下来，当着他这个正妻的面，送他的夫君一个女人，但凡是个人，都看眼前的人十分不爽，不必说更有皇后在火上浇油——

“皇上，臣妾觉着不错呢，这汤小姐正是汤侍郎家的嫡女呢，才貌双全，配小四当真不错呢~”赵皇后以帕掩面与弘文帝说笑。

“是吗？”弘文帝方才只顾欣赏舞蹈了，听皇后这么一说才仔细观察了一下殿下女子的相貌，看了一会称赞道：“嗯，倒是位绝色佳人。”

弘文帝身为一代帝王，却不沉迷美色，只钟爱处理朝廷中事，企图创造一番宏图大业，所以见他这么说，皇后也不怕他一下心血来潮将这美人纳入后宫，便想着自己的目的，紧接着提议：“既然皇上也觉着不错，不如就这么赐下婚约吧！”

楼矜听着他们三言两语就要给自己多了“姐妹”，抬眼又看见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云怀望，心底的火气顿时燃了起来。

有关于云栩的事情，他无法冷静，也顾不上考虑汤小姐女儿家的颜面了，当即就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还没说得出口，自己攥着的拳头便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慢慢打开他蜷缩的手指，捏了捏他的手掌，是云栩，楼矜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突然就平静了下来，转头就看见云栩带着微笑地看着自己。

“不用担心的，将军。”

他听他用温柔平静的嗓音这样说道，下一秒就见拉止住自己的云栩走到了殿中央，撩起衣摆跪下，语气温和却异常坚定地向帝后二人拒绝道：“父皇母后，云栩实在不愿辜负了汤小姐，既已成亲，儿臣便只想与楼矜一人长相厮守。”

皇后没料想到云栩竟在当众拒绝，担心计划有失，转了一下眼珠子，故作震惊道：“小四你怎可说这话！若此后后院只有楼小将军一人，岂不是后生无子了！”一句话只抓弘文帝的要点。

原本见云栩不愿意也不打算勉强他的弘文帝听到此言，立马面露正色：“胡闹！”

弘文帝最重视礼仪尊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云栩若是真的承认不要子嗣，那必定惹弘文帝大怒。

但云栩宁愿得罪了弘文帝，也不愿意委屈了楼矜，那人愿与他结亲便是委屈了，若是自己再在纳妾这件事上不表明自己的立场，那自己活该不配拥有楼矜。

云栩想着便磕了个头，伏在地上不起身道：“云栩身上本就流着异族血脉，着实不愿污了皇家的纯正血统，望父皇母后成全儿臣这个心愿。”

“放肆！”弘文帝拍桌瞪着伏身在地的云栩，震怒的同时略带惊讶，自己似乎也是第一次看见小四云栩如此强硬的一面。

天子一怒，众人皆跪倒在地。

而唯有一旁的楼矜还站在原地，在一圈跪着的人群中相当打眼。

楼矜出神地看着他眼里心里唯一的那个人，对他的一番行为也感到意外，原本那么乖乖软软，文文弱弱的小王爷竟为了自己，露出如此坚决且不可动摇的气场，想必前一世他就是这样拒绝了皇上皇后的赐亲而被罚的吧……

这个小王爷当真是让他意外又感动。

他回过神来满足地笑了笑，走上前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云栩，整理了一下他略带凌乱的衣衫，亲昵地将人搂在怀里，对着龙椅的带着怒火的弘文帝说：“按照规矩臣也应当称皇上一声父皇，但是恐自家那老爷子老鼻子不愿意，故还是尊称一句皇上罢……”

弘文帝见他一上来不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心情好了不少，紧接着提了楼老将军打趣，自己试想了那暴脾气的老爷子，也不禁暗自失笑，火气自然消了不少。

楼矜见弘文帝脸色缓了不少，便趁热打铁道：“臣与王爷新婚不出半月，陛下就紧赶着给王爷赐下美人，陛下自是晓得楼矜的破烂气性，若是这位天仙似的小姐争了楼矜的宠，臣自个都不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望陛下三思！”

弘文帝见他略带威胁的口吻对自己说话正想发怒，但转念一想楼矜与云栩婚期确实不过半月，倘若这个时候自己再赐个妾室，的确不合规矩……

也是自己过于着急，被云栩的不要子嗣言论气糊涂了，新婚燕尔的小夫夫自是不愿意有旁人叨扰夫夫俩，自己差点做了棒打鸳鸯的棍棒，弘文帝顿感有些恼悔，却缺少个台阶下来。

楼矜自是没有放过他脸上的表情，立马递上了下脚的阶梯：“不如听楼矜一言，此事日后再商讨，可好？”

弘文帝道：“准！”

而同时跪倒许久的云怀望心底一慌，如果此番不成功，这日后到什么时候那就不确定了，便微微侧了侧头，对着跪倒在他旁边的汤若瑶使了个眼色，命她赶紧说话。

汤若瑶自是接收到了五皇子的示意，但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右前方情意绵绵的夫夫俩百般纠结，实在不愿意破坏这一对美满的夫夫，可自己不能不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奴自知高攀不上王爷，只愿做一名婢女不求名分地服侍王爷，奴身份低微，不奢望王爷能赏一丝怜惜给奴，只祈求王爷将军给奴一个机会！”

原先在楼矜怀里乖乖待着的人猛然间被脚边的拉扯惊到了，而随后汤若瑶跪行趴在自己脚边，拉着自己的衣角，卑微地说着作|践自己的话。

云栩对这汤侍郎家的女儿为什么姿态放得如此之低，父亲是堂堂侍郎，纵然身份地位不是很高，但那也不至于跪在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王爷脚边求着一个婢女身份！

更何况的是今日汤侍郎并未出席，而女儿却被云怀望当众献舞，其中原因着实令人不解。

可皇后不放过这个机会，不死心的吹耳边风：“陛下，臣妾实在被汤小姐这般痴情所感动，何不就成全有情人？”

可这一次弘文帝却没有听她的话了，含着怒气喝道：“一名女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下向王爷求|爱，成何体统！礼义廉耻何在！”

在所有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情况下，沉着声音命侍卫汤若瑶丢出去。

众人唏嘘，好好一代绝色佳人，却做出这番举动，这雍都第一美人的名头恐怕就要换下家了……

云栩心生怜惜，是作为旁观者对一位才女的可惜，恍惚间的一个对视，猛地发现汤若瑶眼底溢满了绝望，无法忽视的绝望。

照理说，一名女子被当众这样对待，该有的情绪应当是羞愧恼怒，甚至更有甚者会哭闹辱骂，但是在汤若瑶身上只体会到了深不见底的绝望无助。

而他也微微侧目，正好见到云怀望低着头也在看着被拖走的汤若瑶，眸中尽是狠光。

云栩颤了一下恍悟，张嘴刚要出声制止，但是声音都还没有发出，脑袋就被楼矜的手强硬地侧到他的面前，楼矜俊美的脸上勾起了一个斜笑：“夫君如此关注一个女子，不担心妾身吃醋吗？”

云栩看着鼻尖都快抵在一起的俊脸楞了一下，急忙澄清自己：“不……不是，她……”

楼矜笑了一声，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中，云栩耳边只能听到楼矜有力的心跳声，他感受到他的胸膛震动了几下，他听到了他说的话：“楼矜知晓怎么做，还请王爷放心。”

云栩呆在原地缓缓睁大了眼睛，楼矜他，都知道？

——

偌大的宫殿，铺满白雪的路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而出宫小道上，汤若瑶行尸走肉般跟在一个小太监身后，僵硬地挪动着自己的脚步。

她无神地看着洁白的地面被小太监踩出一个个污渍，正如她现在充斥着无望的灵魂，她失败了，一切都失败了……

“汤小姐。”

正当汤若瑶出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回过头看，正是刚刚站在允王爷身边的男人，楼小将军。

前方的小太监率先行了礼：“参见楼小将军！”

楼矜见汤若瑶没有声响地站在原地，倒也不在乎她的礼节，便对着低着身子的小太监说：“你先退下，我有话对汤小姐说。”

“将军不可！”小太监听言一下子抬起了头拒绝，这是五皇子吩咐的人，怎么能落到楼矜的手中。

楼矜自然认得这个小太监是云怀望身边的人，也不生气，继续道：“身为王妃，我提醒一下觊觎我夫君的女人，怎么不可以了？还是说，这个女人有什么特殊作用，本将军动不得啊！”说道最后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将军的威严。

小太监被惊得一身冷汗，顿时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不，不敢！”

楼矜见着小太监躬身退出了视线，估摸着他听不到自己接下来的话，便看向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汤若瑶，但他还没有开口，汤若瑶低着头倒是先行出声了——

“将军，若瑶一心只愿做一名婢女下人，无心插足王爷与将军之间的感情，还望将军相信若瑶……”

楼矜见到她眼底全是挣扎，可是嘴里还说着不从心的话语，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抢在她的话前道：“汤小姐，楼某有能力救下令尊。”

闻言，汤若瑶像是被击中了僵在了原地，半张着嘴喉间的话语停在了嘴边，瞪大了眼睛看着楼矜，那双惊恐的眸子慢慢浮出了雾气，又凝成了一颗又一颗泪珠子……

——

“汤小姐，允王是楼某一个人的，你这又是何必呢？”楼矜虽然露着笑容，脸上却是阴沉得可怕。

汤若瑶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楼矜，秀美的脸上是狰狞：“楼将军，若瑶不求别的东西，不奢望满腔情谊得到同等的回应，为何您还不愿施舍若瑶一个机会，允王爷岂能只有您一个人！”

楼矜最后一丝笑容也不在了，黑着脸大手钳住了汤若瑶的脖子，直视着她满是惊恐的眼睛：“楼矜别的不会，但命这样东西还是能随意取来的。你说，那些企图与我争夺王爷的人，这些人的命我要不要呢？”

汤若瑶渐渐喘不上气，脸色也变得通红，而刚刚离去的小太监听到了声响，急忙赶了过来，还没走近就看着楼小将军掐着汤若瑶的脖子，而手下的汤若瑶眼看着已经不行了，心中一惊，一下子扑倒了楼矜面前求到：“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女子计较！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小太监头磕得砰砰响，心如鼓擂的紧张，这个女子要是折在楼矜的手上，恐怕五皇子也不会放过自己。

楼矜见好就收，松开了手指，骤然得到空气的汤若瑶倒在一侧咳得厉害，楼矜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摆好自己的身份，若有下次，可不止这么简单了！”他警告完，甩袖便走了。

一脸扭曲的汤若瑶阴狠地看着他的背影：“楼矜，我不会放过你的！”站立起身对一旁想要扶着她的小太监咬牙道：“转告五皇子，我一定会进允王府，我要让楼矜付出代价！”

小太监见第一美人不复往日温婉可人，仿佛恶鬼附身一般，心中一寒，低着头磕磕巴巴道：“是，小人……自会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