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不会的!尽管心底十分排斥这个可能,但宋思南冲进去时整个人都在发颤,飞快的直奔清泉而去,迅速将她扶起,仔细检查她的脖颈,好在并未发现血珠,那应该没中毒针,但若伤口不在颈间在旁处呢?
担忧的他再三检查,又去探她的鼻息,才发现她的呼吸尚算平稳,看样子应该只是晕倒而已。
暂松一口气,宋思南又去检查其他人,皆是相同的症状。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又是为乌蝉珠?方才他只顾为清泉的安危而紧张,浑忘了珠子的事儿,这会子再抬头,就见那棺木果然被人动过!
当他推开棺盖去检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暗叹不妙!
紧跟着他便出去找人通知袁峰和孟怀毅。两人闻讯而来,帮忙将昏迷之人安置好,又拿薄荷油放在她们鼻间熏了许久,她们才陆续醒来。
亲眼看着云清泉缓缓睁开眸子,恢复神智,宋思南心下稍慰,暗谢老天保佑,幸好她没出意外,否则他难辞其咎!
为她倒了杯茶,待她定了定神,他才问她方才发生何事,可有瞧见什么人出现。
仔细回想,清泉只记得那会子袁峰刚出去,她正在跟彭夫人说话,没多会子,彭夫人扶额蹙眉说头晕,清泉打算扶她进内堂歇着,才起身,她也觉浑身无力,紧跟着就晕了过去,根本毫无防备,并未瞧见什么异常。
那就是中了蒙汗药无疑,这一路遭遇那么多艰难险阻,他们都护住了,偏偏今晚出事,宋思南深感抱歉,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彭将军。
得知乌蝉珠被盗,彭夫人反倒没觉着可惜,“你们耗时两个月把定山的遗体送回来,能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已很是感激。左右明日就要下葬,这珠子即使不在也无妨,有这珍宝,反惹祸端,万一定山下葬之后又有人挖坟去抢珠子,岂不是令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彭夫人看得开,她是不计较,可东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丢失,他们责任重大,乌蝉珠一事皇上亦知情,他们必须查探出真相,才能给皇上一个交代。
袁峰狠捶着桌子,一脸懊恼,“都怪我乱跑,没安分的守着才会出事。”
宋思南当然晓得袁峰是为他着想才会去叫他,即便不为这个,也怪不到袁峰头上,
“即使你寸步不离又如何,无非是多一个昏迷者罢了!”
那倒也是,连云姑娘都没察觉,他这么大意之人更不会提前警觉,不过一刻钟就发生这样的变故,袁峰百思不解,“究竟是什么人偷了乌蝉珠?来去自如,根本无人察觉,难道又是千机阁?”
清泉也这么猜测,但又觉得不合常理,“若是千机阁,为何不用毒针,只是将我们迷晕?再者说,之前陈少爷偷窃时他们为何不顺手牵羊?”
“方才我检查乌蝉珠时,在彭将军的遗体边发现一张字条,还有这个。”说着宋思南将东西拿了出来,孟怀毅接过一看,但见上面写着:
借乌蝉珠一用,为表歉意,特赠流光锁一枚。
这流光锁似镯子一般,却比普通的镯子要宽,侧缘有三小细孔,孟怀毅仔细观察了一番,又对着门外的一棵树,试着旋转镯面上的机关,果然发出一枚毒针!此刻他越发笃定,
“这的确是千机阁之物,看来真是他们拿走了乌蝉珠。”
为何偏偏选今日呢?众人想不通透。
思前想后,清泉兀自猜测着,“先前他们救过我们,还护过乌蝉珠,今日也并未用毒针,就代表他们并没有打算伤害我们,也就是说,他们是盗亦有道,兴许是敬仰彭将军,不希望彭将军的尸身腐化,想等彭将军下葬时再取走?”
靠在柱子上的袁峰抱臂嗤道:“终归还是不问自取,只留个暗器顶什么用?暗器能有乌蝉珠珍贵?”
“问了咱们也不会给,所以他们直接偷呗!”此刻再论这些也无用,千机阁之人跟踪他们一路,他们却连对方的影子都不曾瞧见过,想追回乌蝉珠似乎不太可能,是以宋思南已然放弃这个念头,不再计较,看向云清泉的目光满是庆幸,
“只要人没事就好。”
清泉正在发呆,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彭夫人心里很平静,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惜,她可不希望别的女人的东西陪着她丈夫一辈子,丢了倒也省心。
事已至此,无迹可寻,乌蝉珠已丢,他们也无需再守着棺木,各自回房歇着。
九月初七,彭定山下葬,驰骋沙场的英豪终将化成白骨,天边的夕辉薄薄的落在坟前,似也在为这将才的逝去而悲悯。
葬礼过后,宋思南一行人决定明日出发回都城,清泉的辞行他其实早有预感,但真正听到她说出来的那一刻,宋思南仍觉难以接受。
“先前在山洞时就说过,一到渝州,彭将军下葬之后我就离开,你们要回都城,而我才从都城出来,并不顺路,只能分道而行。”
是啊!当时他为了带她走,答应了她的要求,他是想着兴许相处久了她就不舍得再离开,谁知她竟如此冷静,依旧坚定的选择走她自己的路。
凝望着云清泉,宋思南那满腹挽留的话埂在喉间,几欲冲出,奈何他心有顾忌,一忍再忍,终是没强求,
“你既有要事,我也不耽搁你,但你独自上路我不放心,袁峰既是你的老乡,就让他送你回去。”
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无需谁来保护,“不必相送,我有武功,一个人可以上路。”
“必须有人护送,不然我不会让你走,你知道我什么性子,别跟我犟。”
毋庸置疑的态度令她无言以对,这人平日里瞧着性子温善好相处,有时却独断专行,性子又倔,譬如上次就不顾她是否答应,直接将她抱上了马,所以这次他的警示令她不得不顾忌。
得知老大请他护送云姑娘回临州,袁峰一度认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为何不带云姑娘一起回都城,你舍得与她分开?”
舍不舍得是一回事,应不应该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乐意去,我总不能强留。先前早就答应过她,怎可食言?”
“那就再找个理由挽留嘛!这般轻易妥协不像是你的作风啊!”袁峰看得出来老大动了心,他也很希望两人能成就一段佳话,是以再三劝说,
“我还从未见过你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遇见心仪之人不容易,你该好好把握才是。”
宋思南看似态度冷硬,实则内心也是纠结了许久,不得已之下才做出这个决定,“乌蝉珠已被盗,不必再防备,可你别忘了,还有一波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在盯着我,清泉跟着我不安全,所以我不能再带她上路。”
“这次若是分开了,你往哪儿找她?”
他又何尝不晓得,山高水远,兴许难再相见,但若将她强留在身边,万一她出什么事,那他后悔都来不及!
黑衣人的来路尚不清楚,对方下手极狠,他不能那么自私,拿她的命去冒险。考虑到这一点,宋思南才会答应清泉,放她离开。
袁峰劝不动他,无奈只能听从老大的话,护送云姑娘回临州,而袁晨晓则继续跟着宋思南他们进都城。
感念于诸位的恩情,彭夫人特命人备下三辆马车,也好让他们的回程路更顺畅。
临行前,宋思南来到云清泉身畔,将流光锁扣于她腕间。
以为他只是来告别,清泉未及防备,懵然看着那锁镯,不解地望向他,“这是作甚?”
许是老天也在为离别感伤,今晨竟下起蒙蒙秋雨,细碎的雨珠浮在她的碎发上,落在她的羽睫上,烟雨似雾,缭绕在两人当中,他有些看不真切,不知她眼底的晶莹究竟是眷恋,还是雨水。
纵已做出决定,到了即将分离之际,宋思南一与她对视,心里仍旧有浪潮在起伏,终难像寻常的告别那般平静面对,垂下眸子缓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不能再与你同行,这锁也算精巧,内有毒针,可以替我保护你。”
“我有墨玉箫,不需要这个,还是你留着用吧!”说着清泉就要去取,却不知该如何将锁打开。
一旁的孟怀毅淡看一眼,“不必白费心机,这锁一旦扣上便无法打开,上面都是机关,强行乱按只会伤着自己。”
该不是蒙她吧?清泉只觉不大可能,“难不成这锁一戴便是一辈子?”
“除非你再遇见千机阁之人,只有他们打得开。”
“……”若是遇不见,那岂不是真要永远戴着?关键千机阁之人不怎么现身,神出鬼没,即使在周围她也瞧不见啊!
看她一脸愁苦,宋思南笑慰道:“取不掉就当镯子,反正也不丑。”
也只能这么想了,但她始终不放心宋思南,便将自己的墨玉箫塞给他,他却紧攥着手指不肯收,说是有千影刀在手,会保护好自己。
最后一次对视的瞬间,他试图从她眼中找寻出一丝留恋,然而她的眼波很平静,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她早就想好要走,又怎会对他不舍呢?
纵然心间有万千情绪涌动,他终是生生抑制,云淡风轻地道了句,“有缘再会。”
最寻常的告别之词,却能准确的表述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他是真的希望能再会,但不知两人之间是否还有那个缘分……
道罢,宋思南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莫再留恋,利落转身踏上马车,先她一步。
他不愿等在这儿看她离去的背影,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她拽回来。已然决定了的事,就不该再更改,她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清泉实不愿让袁峰这般来回折腾,可又不好公然逆宋思南的意,免得他又做出什么事来,便假意答应,两人一道乘坐另一辆马车向南而行。
平坦的路还好,一遇见崎岖的小路,马车便开始颠簸得厉害,很快清泉便觉心口处隐隐作痛,有些承受不住,于她而言,还是步行安全些,但袁峰肯定不想步行,他只想驾着马车快些到临州。
男女两人同行习惯不同,多有不便,于是清泉在休息的档口提议,
“反正宋思南已经离开,他又不晓得咱们这边的情况,你大可去你想去的地儿,随意游玩一段时日再进都城,他若问起,你只道我已到达临州即可。”
“那不行,”袁峰义正言辞道:“我既答应了南哥便一定要兑现承诺,好兄弟不可欺瞒,即使他不在身边我也不会失职,定会护送你到临州。”
这小子平日里惯爱偷奸耍滑,怎的关键时刻这般耿直,愣是讲不通呢?“其实我并不是非得回临州,我四海为家,去哪儿皆可,袁峰,你真没必要跟着我。”
心向南哥的袁峰时刻不忘撮合二人,“既然去哪儿皆可,那就跟南哥一起回都城呗!”
“除了都城……”
“为什么?”袁峰不太明白,为何一提起都城她就会神色骤变,“那儿有你的仇人?我们可以帮你报仇啊!”
那是失意之地,如今这伤口才结痂,她实在不愿再回去揭开那道伤疤,又不晓得该如何跟袁峰解释,干脆不吭声。
袁峰便在一旁念叨着,“也不晓得那些黑衣人会不会再去找南哥的麻烦,先前有千机阁之人一路跟着,虽是图谋不轨为盗取乌蝉珠而来,好歹还护过南哥,帮咱们打死黑衣人,如今千机阁之人已带走乌蝉珠,若是黑衣人再来,只怕南哥不是那些江湖贼寇的对手,万一再受伤可如何是好?”
说这话时,他暗自观察着云姑娘的神色,果见她弯眉紧蹙,忧虑丛生。袁峰觉得自己应该趁热打铁,好让她回心转意,回到南哥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袁峰:此处应该有鸡腿,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