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零

很多时候,难免一句情难自禁。

悠宁把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搭在裴子玄的肩膀上,然后如同猫儿一般,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带出一片柔软。

“老师,你不知道,宁儿有多想见你。”

“这几日,日日都想,每刻都在念,把想说的话,在心里反反复复说了好多遍,日日如此。”

她侧过脸,晶亮亮的眼眸看向旁边的裴子玄,小巧的鼻尖搭在他的脸上。

之后似乎还嫌弃着有些不够,既而继续用鼻尖轻轻地蹭着。

裴子玄的身子僵了半分,他微微转过头,视线与宁儿柔软的目光相对,荡漾出些许的柔和与暧昧。

他低了下头,如同她一般,轻轻蹭了蹭悠宁的鼻尖。

“做什么又闹本座?”

“不做什么。”

悠宁少女的嗓音又软又糯,听着就让人觉得心尖发麻。

裴子玄看着悠宁一下又一下眨动的眼睛,轻轻挑起了嘴角。

“宁儿还真是好不老实,都要嫁给别人了,还对其他男人,如此这般。”

悠宁听到裴子玄说得这话,粉拳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宁儿明明都说了,本意不想嫁给笙河老师,都是权宜之计,而且,本也不会嫁给他,太子爷作何总是一次次挖苦。”

悠宁的眼睛汪出一小丝的雾气,可怜巴巴的。

裴子玄鼻子吸了一口气,一双妖异的桃花眼眨了眨,心下里有几分动容。

“不逗你了,好吧……”

他揉了揉悠宁的发丝,然后把自己刚才处理伤口的工具收拾好,放置在离悠宁很远的位置上,毕竟猫儿爱闹,说不准什么时候再莫名其妙给她自己划出个口子。

裴子玄这边收拾完了,悠宁依旧在那边生着闷气,一边生气,一边还掉着眼泪。

哭着哭着,就更恼了些,一边恼裴子玄,一边恼自己为什么总是哭。

所以,泪水刚刚一落出眼眶,她就赶紧擦掉,如此循环往复。

裴子玄就在一边看着,榻上的小人委屈得脸红扑扑的,整张娇嫩的脸皱成一小团,看着,就想让人狠狠地欺负一下。

过了会儿,他似乎终于是心下不忍,裴子玄朝着榻边上走了几步,伸手捏了几缕悠宁的发丝,之后放在心口处揉了揉。

“为师错了,还不可吗?”

悠宁一双眼朝裴子玄的方向看过去,眸中依旧潋滟着水光,她还真是把所有的小性子都对着裴子玄发了出来。

她就这样愤愤地盯着裴子玄,一言不发,洁白的小牙齿咬着下嘴唇,似乎在用力地掩饰自己的抽噎,然后泪水还是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哼!”

一声娇着满满的小性子的鼻音,一下似乎还觉得不够。

“哼!”

悠宁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之后还伸手推了推裴子玄。

裴子玄也不恼,任由她推着。

许是男人的身量太重,悠宁力气小,她推了两下觉得的推不动,胳膊还酸酸的。

裴子玄看着她如此一般模样,自然是察觉出来她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便说,为师都听着。”

悠宁早就习惯了裴子玄这种,似乎能够把她完全看穿的能力,随意砸了两下嘴,之后开口。

“老师,宁儿仔细思考过,我想留在你身边,报恩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真的不想让老师死,你是知道的,宁儿生平最怕疼了,一丁点都是受不了的。”

“但是,但是,宁儿为了老师可以不死,心甘情愿取血,真的,宁儿没有骗老师。”

悠宁的话语里带着断断续续的哭腔,每一句话都敲在裴子玄的心上,一下又一下,敲出一片酥麻。

“嗯,本座相信宁儿不会骗本座,不过接下来我说的话,宁儿也听好了,剜心取血,是本座编的,根本没用。”

裴子玄注视着悠宁的双眸,轻松看出她的慌乱。

“刚才说的,都是逗你的,每日喂血并不能让本座活得久一点,所以,宁儿自不必受苦。”

剩下一句话,裴子玄说给了自己听。

“就算有用,本座也舍不得,刀尖落在宁儿的身上,就算是轻轻一道血痕,也仿若戳进他的心窝一般痛苦。”

听了裴子玄的话,悠宁瞬间慌了阵脚,她以为裴子玄可以不死的,她以为她可以救他,可是现在这个状况,难道说?

难道说他还是会死吗?

悠宁的目光万分慌乱,整个人的额头也冒出了一层冷汗,心里好像突然被挖空,瞬间被酸涩填满。

裴子玄自是看出了悠宁的变化,朝着榻边上走了两步,然后半蹲了下来,扬起下巴,让她与他对视着。

“看着本座的眼睛,听好本座说的话。人活一天,便是一天,既然活着,便不要去想死了怎么办,生前的一切,永远比死后的怀恋,更珍贵。明白了吗?”

裴子玄的声音少见的柔软,如同微雨时的竹林,丝丝雨珠裹着翠竹清新的味道,一点点洒在悠宁焦灼的心里,慢慢为她降着温。

“有些事情,既无法改变,就是宿命,既然宿命如此,又何必悲伤忧心,就像一个故事,终究会结尾。”

裴子玄把今生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全部交给了悠宁。

他轻轻擦掉了面前人儿脸上的泪痕,既而一下又一下地缕着悠宁的头发丝。

悠宁听了裴子玄的话,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块,可却仍旧是酸酸的。

她想要把他说的每一句话,揉碎了放了心里,却发现,这话语虽然是温柔,不伤人,却伤心。

“若如此,即便到了故事结尾,宁儿也愿与老师,共赴鸿蒙。”

悠宁的话语很轻,很缓,却饱含着止不住的伤感与坚定。

她的每一个字眼都砸在了裴子玄的心里,共赴鸿蒙,多么壮烈的四个字。

她愿与他一同赴死。

裴子玄的目光中凝进了极致的黑。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宁儿知道,每字每句,宁儿都清楚。”

两个人长久的对视着,悠宁的目光极其坚定。

她愿意。

可他不愿。

他这么长久的克制,忍耐,退让,甚至还拱手让人,都是为了她能够一生安好,康泰无虞。

裴子玄怎会允许她如此生死儿戏?

不过显然,老天依旧那么爱开玩笑,那么久的彼此折磨,仍然换来宁儿如此一句话,裴子玄终还是败了。

看着裴子玄的目光,悠宁又继续说着。

老师还记得那个黄昏吗,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