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
陆仁现在心情很悲伤,无比悲伤。
时隔整整十年,一直悄无声息的系统终于上线,一上线就告诉他剧情脱离了轨道,要实行两种非常政策,而这两种,陆仁选择得非常艰难。
如何艰难?要他现在离开陆易,并且离得远远的,就当生命中不存在这个人,更何况十年之后,他还要与陆易在三岔路口会面,他终于要完成他穿越的本源目的,做一个安安静静的路人甲。
可为什么他随便进的一个村子就触及到主线?为什么他随便救起的一个小孩子就是主角??
陆仁有深刻的理由怀疑是系统和这个世界在搞他。
他如今如何能离开陆易,可要他去捅陆易一刀却是和让他离开陆易比起来更不能做的事,陆仁深沉地思考了整整三个晚上。
陆易一直很乖地跟着他,两人从幻境中出来的那一日便离开了村子,一路往西,边走边停。这个主意是陆仁提的,他想起系统给他的剧情里,陆易会在这个道路上遭遇妹子,英雄救美,在他还没想好怎么办之前,他只得把陆易往剧情上引。
陆易跟着他,路上没水了就用水魔法变出清水来给陆仁洗头发,洗衣服,再用火元素烘干,因为是第一次看到除了丹尼斯家族和村子以外的世界,陆易没有说什么,但陆仁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如果他看到什么不认识的植物和果实,都会问陆仁,若陆仁不知道他会自己先体会一番,若没有毒,没有大碍,味道还不错,便会摘下来,用水元素洗净,递给陆仁吃。
陆易一直都没什么话,小的时候还好,性格受魔法元素的影响蛮大,长大后这种影响就渐渐消退了下去,陆易的话就越来越少,只有对着陆仁时能多讲几句。
在陆仁看来,自家养的小孩真的非常好,绝对不是书里描述的,一个接一个杀人,血溅到脸上也不眨眼的心理扭曲的变态,也不可能做出屠了整个家族的事来。
陆仁这么想的时候,陆易正在生火,此时正是晚上,他们刚好行到一处森林里,明亮的火光印在陆易脸上,他金色的发丝柔顺地贴着他的耳垂,一双蔚蓝的眸子中火光跳跃,陆易拨一下火堆便看一眼陆仁,整个脸庞都精致极了,像个西方壁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陆仁完全没有get道陆易的颜值,他只是觉得陆易这样看着他,那小眼神里都是舍不得的目光,仿佛还有水光。
可陆仁必须要走了,不能再呆了。
他心里一直崩着一根线,如今这根线越崩越紧,他便知道他该走了。
再不走他将会走向第二条路,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走的一条路。
或许时间久了,陆易就会忘记他,陆易是主角,以后的生命还很长,他不过陪了他区区八年的时光,在他人生中是一晃而过的掠影,不值一提。
他就是个路人甲,和主角本该擦肩而过,再无交集。
陆仁不停地说服自己。
于是趁着现在,陆仁稍微感受了一下气氛,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陆易,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火光将陆易的脸照得暖黄,陆易嗯了一声,望过来。
陆仁道:“以后有一天,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分离了,这个分离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的,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很多小鸟大了,会飞了,也会离开妈妈的怀抱……”
陆易面无表情的打断他:“我不知道。”
陆仁卡了卡,不懂陆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什么?”
陆易:“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他又问:“为什么要分离?不是说好一起的吗?”
陆仁咳了一声,心虚:“我是说如果……如果。”
陆易道:“没有如果。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你死去或者我死去。”
十九岁的男孩子,刚好是从少年到青年的转变,这过程不是很明显,他的脸庞轮廓在成熟与青涩之间,他眼里的执拗有些显眼,还泄露了一点点黑暗的情绪,有关偏执,有关占有。
“你要离开我吗?”陆易问,声音里不含一丝情绪。
陆仁没有察觉陆易的那些情绪,他见陆易似乎有点生气,只苦恼地安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说……”
陆易把手中的拨火的棍子重新捡起来,眼前的火堆噼啪作响地烧着。陆易见着火堆中的火星迸溅,头一次没有再说话了。
陆仁非常心虚,不敢再说什么,安静地试图做一只烤火的蘑菇。
第二天早上,陆仁和陆易接着往东走,陆易一个晚上没有睡的样子,陆仁醒来的时候,见着陆易的脸色还是阴沉,就什么话都不敢骚,只一步一步走着,陆易跟他身后。
前方挡着陆仁前进的东西,譬如说带毒刺的草,肉食的花,在陆仁还没接近时便被陆易一把火烧得干净,陆仁对此深感愧疚,他说我不能再这么和陆易相处了,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陆易长大了,也该放养了。
陆仁这个想法还没得到实施,两人便在这天碰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是在树林之中,那姑娘浑身赤裸,被魔族倒吊着挂在树上,陆易在靠近这一群魔族时便先感应到了气息,他和陆仁一同隐藏在暗处,靠近了就看到这一幕。
陆仁看到的时候,叹了口气,心说终于来了。
那姑娘被吊着,一张俏脸满是泪花,现在哭似乎都已经哭不出来了,脸上只是一种呆滞的表情。
而那些长相丑陋的魔族狞笑着,手里的刀寒光闪闪发亮,道:“兄弟们!这是个魔法师,而且还是身上有魔法水晶的魔法士!吃了她,大家修为不知道暴涨多少!哈哈哈!”
这一群魔族便是一连串的狂笑。
说着,便走出一个嘴里流着涎水的魔族,他长相奇特,鼻子和猪很像,皮肤是深蓝色的,脑袋顶着一个巨大的肉瘤,那肉瘤不时流出脓水,划过他嘴边时,他还会舔一舔,总之,是一个恶心至极的怪物一样的魔族,他走出来,探出舌头,他的舌头奇长无比,上面还带着黑色的粘液和凸起的肉包,他舔了一下这姑娘的脸颊,然后举起他手中的弯刀,那弯刀刀刃光滑,上面还有两个锋利的倒扣,若割到人的皮肤,倒扣会咬进去,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来。
魔族举着弯刀就朝那姑娘的胸膛落了下去。
陆仁还没和陆易说救这姑娘,眼前就这惊险一幕,陆仁只得赶忙念了口诀,结了手印,几根粗壮的木藤倏忽从土中拔地而起,缠绕上那魔族的四肢。
陆仁这一动静立马便引起了这一群魔族的注意,他们纷纷转头,长得各种奇形怪状的魔族一下便盯到陆仁和陆易藏身的地方。
陆仁手一抖,那被捆的魔族一下挣开了木藤,接着发怒的大吼:“谁敢捆我?!”
他说着两步就朝陆仁跨来。
这一群魔族的实力着实不低,不然也无法捉到具有魔法水晶的魔法士。
魔族靠的是强横的肉体和恐怖的力量及速度,眨眼便到眼前。
陆仁和陆易藏身的地方是一棵长得茂盛的树木,可魔族对于气息格外敏感,尤其是人族的气息,那朝两人冲来的魔族手中弯刀快得不可思议,只在空中显露一点银光,眼看就要落下,陆仁躲避不及,只能用手将陆易挡到后面,身前木藤纠缠,接连形成三道木墙。
弯刀落下,三道木墙一瞬也未坚持,便被破了。
见着陆仁的魔法,那魔族双眼放光,脸上笑得越发狰狞:“这里居然还有两只落单的魔法师,兄弟们今晚加餐!”
他身后的魔族都未动弹,此时发出震天响的哄笑声,却也个个摩拳擦掌,目光贪婪地盯着陆仁,如同看着一块上好的肥肉。
拿着弯刀的魔族又是一次攻击,这次攻击更快,更准,陆仁顶着这巨大的压力,一脸姨妈血,心说刚出新手村就面对高了几十级的BOSS?
陆仁吐槽着,可魔族的弯刀落到陆仁额前三公分的时候便生生停住了。
被陆仁护在身后的陆易双眼化为纯黑,那魔族的眼睛也变为纯黑,在场所有魔族的眼睛都变成了纯黑。
陆仁听见自己身后的人轻轻说:“你说,你要吃谁?”
眼前的魔族颤抖着,眼里的黑色涌动,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
陆仁转头,就看见了陆易的眼睛。
陆易见陆仁看他了,眼神也望过来,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最后给了陆仁一个笑,这个笑很假,陆易还是不大会笑,最初还是陆仁教他的。
陆仁见他这样,就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了。
陆易不能毁在他手上,陆易要好好活下去。在陆仁这里,陆易就叫陆易,而不是什么丹尼斯·瞳。
陆易不知道陆仁在想什么,他的手抬起来朝着眼前所有的魔族点了一下,大约二十多头魔族同时轰然倒下,他们的身体在瞬间被黑气纠缠,侵蚀,最后变成一丝一缕的黑气,朝陆易涌来,都汇聚在陆易的手上。
陆易看着手上越变越大的黑气团,脸上是一个嫌弃的表情。他一挥手,这些黑气便都抛洒了出去,沉入了两人脚下的黑土中。
而那个姑娘,此时仍旧被倒吊着,望着这发生的一切,呆滞的神情渐渐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