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的出生
这个自称魇的人叫陆易亡灵法师。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
陆仁道:“怎么可能?”
见着陆仁的样子,魇似乎很愉悦,他用一种哼着调子的语气跟陆仁说:“亡灵法师的气息,就算挫骨扬灰,我也闻……”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眼前一片火焰从虚空中倏忽而出,直扑他而来,还未到面前那股逼人的炽热的气息就落到了脸上,突然大盛的光芒照得魇整张脸火红,带着他脸上那种兴奋到有些神经质的神情,也看的一清二楚。
可这些火焰还未近到他周身三尺就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像被什么吞噬了一般,就这么倏忽而起,倏忽而灭。
陆易眼里火红的法阵一闪而过,山间狂风大作,他的金发被吹得胡乱翻飞,有几缕扫过陆仁脸上,让陆仁下意识微偏头试图躲开这种痒痒的感觉。可陆易一把抓住他了,然后他就听到陆易很认真的在对他说:“我不是亡灵法师。”
大陆上每一个人都唾弃,嫌恶,憎恨亡灵法师。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人们提到亡灵法师这四个字,下意识想到的都是死亡,邪恶,痛苦这样的字眼。不管这个亡灵法师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与否。
陆仁看到陆易在看着他,脸色很僵硬,蔚蓝的眼底似乎还有一些紧张,这让他很轻易的就联想到这个小孩小时候刚被他救醒时的那种,明明想要软下来却不肯软下来的模样。
过了这么久,陆仁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陆仁原本被眼前这一出超越他心理极限的画面吓的有些混乱的理智因着陆易这样,而渐渐回笼,下一秒,他就伸手拍在陆易头上,随后揉了一揉,有些故意的把陆易一头柔顺的金发揉乱,道:“好啦,我知道了。”
然后陆仁小声嘀咕了一句:“是不是都没什么关系啦。”
于他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关系,陆易就是陆易而已。
“嘻嘻嘻。”
一道笑声在两人中间响起,陆仁抬头,就见着那个叫魇的人看着他们笑,嘴角翘得很高,两个眼洞深不见底:“感情真好,”他说,“感情真好。”
他这样的表情着实吓人。
魇看上去还是个少年模样,有着一头黑色干练的短发,只留到耳后,身形单薄,不像其他人那样皮肤浮肿,只是他的肤色更加惨白。
陆仁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是早上,如今已到中午,可天空一点都不亮,头顶是乌鸦鸦的昏暗,空气中都充满了压迫的气味。
魇就站在那里,顶着狂风而立,他的衣服是一身黑底红纹的宽袖式衣袍,那图案的样式一看就是出自姑婆之手。
陆仁觉得自己的喉头发紧,他的眼睛甚至都不敢再越过魇往后看。刚刚掠过的那几个人的脸庞在脑中一闪而过,陆仁有一点牙疼,心道怎么会这样呢?那些人他明明都一个一个救回来的。明明平常见到他都是非常尊敬,时不时会带点食物给他的。怎么会变成眼前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呢?
魇和他们交谈的时候,那一大群人就静静站在魇的身后,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他们的气息随着魇的波动而波动,他们的眼洞里不时有血溢出来,滑过脸上后又滴了下来,滴进了漆黑的泥土里,再也看不见。
魇道:“我平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类虚伪做作之人,一类冠冕堂皇之人。”他的声音清朗,在林间回荡,传出很远,像在唱着什么歌,又像在念着什么咒语,“我等了这一刻很久,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期待,直到现在仍在期待,为什么我还未湮灭?”
他最后一句是个问句,然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声音,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像脚下的这片土地在回应着他,像山林间的风在回应着他,像这整片空间在回应着他,在重复着他的话。
“为什么我还未湮灭?”
“为什么我还未湮灭?”
“因为丑陋仍在,执念未销。”
一遍又一遍,陆仁起先还很清醒的听着,到后面不知为何他的意识开始控制不住的昏沉起来,他只是看了魇一眼,整个人就天旋地转,最后实在撑不住前,他用力抓紧了陆易的手,把自己身上的所有魔力,都传给了陆易。
然后他就整个人陷入了一片黑暗。
……
陆仁再有意识时,是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飘飘扬扬的,轻的没有着落那样,他没有什么只觉,只能感受到自己能用一种很奇异的‘看’的方式,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房间里布满了灰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倒在血泊中,她脸上是痛苦至极的神色,小腿不正常的痉挛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能看到有一个头冒出来,接着过了好久好久,血不停的不停的从她身体里流出来,那个婴儿的脸由红变紫,女人的脸色惨白一片,汗湿透了她金色的头发。
她一个人在这昏暗的房间内,身上的气息疯狂翻涌,到后面连呼吸也没有力气了,无数的黑气从她眉间涌了出来,将她整个包围,她的身体软软的,就这么倒在血泊中,渐渐没了生息,黑气越来越多,从她的身体中渗出来又渗进了她的眉心里,过了不知多久,毫无动静的她猛地睁开了双眼,双眼里一片纯黑。
然后,她动了动,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她脸上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很柔和,像每一个母亲面对自己孩子时的那种表情。
下一秒,这位母亲只是徒手捏了一个阵法,就见她整个人身上开始冒黑气,这次的黑气却跟刚刚不同,是一丝一缕从她身上剥落下来的,黑气剥落的越来越多,女人的身体开始消解,接着整个被黑气缭绕,渐渐看不清了,只剩了一个婴儿留在血泊中。
待陆仁的意识再往前凑时,只‘看’到那些黑气翻滚着升腾而起,慢慢化为了一个身穿黑色礼裙的女子,在屋外漏进的微弱的光线中,边缘模糊的女子俯下身,在婴儿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然后这个女子往后一引,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一室尘埃和血腥中,那个婴儿发出了第一声嘹亮的哭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