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厌之所以会下楼，是因为上物理那老师年纪大了,记性奇差——

能差到什么地步呢？就是连他自己的物理课代表的名字都记不住。

可要真说他记性差吧,他却神奇般地记住了年级第一的名字。

临近下课前,物理老师一拍脑门,哟,作业忘记带来了……然后，苦逼的年级第一顺理成章地被老师点名，差使着他去办公室拿卷子。

物理老师的办公室还没搬过来，在高一那栋楼,得先下楼再走过去，楚厌漫不经心地走下楼,眼睛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几米台阶开外的那个小姑娘身上。

不是说肚子疼？

哪怕是个纤细的背影，他也一眼就看出来是池念，以及她身边那个不知道哪个旮沓里跑出来的大型背景板，此时微微弯着身子，贴她很近。

他的目光在两人衣服相贴的部分顿了一会儿,随即又往上移。

小姑娘的耳朵红红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脸颊上,遮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反倒是她旁边的那个家伙,笑得很刺眼。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那男生的目光挪移过来了一瞬，微微弯唇，和池念说了些什么。

然后小姑娘就一脸呆滞地转过身来。

池念真是要被楚厌给吓出心脏病。他冷着脸的时候，像是个冰块,可现在他竟然对着她勾了勾唇角——

她不是没见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仿佛冬雪消融，所有的温暖全汇聚在他的眼眸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得这么阴森——就好像明明咬着后槽牙，却硬生生地挤出来的一个笑，看得她一阵阵的发毛，也来不及和身边的简明宴道别，下意识地拔腿就跑。

完了——

楚厌大抵是知道她的意图了。

原本她觉得自己占理，压根不怕他，跟不跟他走是她的自由，她选择这样的方式走还算是给他面子。可楚大佬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

光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他大概能把她给吞了。

现在不跑怕是分分钟能让他抓到给炖了。

池念跑得飞快，下腹的坠痛感也格外的强烈，她一边龇牙咧嘴地哼哼，眼睛还得时刻警惕着看有没有什么老师在附近，一边在心里骂楚厌。

好好的课不上，下楼干什么？

闲得慌吗？

她跑出去一段路，看楚厌没追上来，长舒了一口气后又有点难以言喻的小失落，大抵是脑补了太多言情剧里的桥段，什么女主飞奔男主追上之类的。但现实就是整个校园里就她一个神经病在林荫道上瞎跑……

不，大抵还有一个神经病。

池念默默看向了跟在一边做原地踏步的简明宴，警惕地问：“干嘛？”

“跑什么啊？”简明宴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眼神里全是探究，“你欠他多少钱？”

池念愤愤扫他一眼：“我才没欠钱！”

“那你跑什么？他能吃了你？”简明宴笑了，“念念，放学什么安排啊？”

他喊她小名的时候，语气格外的放松一些。池念不太适应被不熟悉的人这样喊，别扭地拦他，“你不要这样叫我。”

与此同时，下课铃响起，安静的教学楼顿时变得闹哄哄的，说话声、桌椅碰撞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简明宴问她：“那我叫你什么？”

池念顿了顿：“名字。”

“不要。”少年对着她眨了眨眼，忽然跳起，头顶的树叶和花瓣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落地的时候，他手里多了朵粉色的盛放木槿花，随手就戴在她脑袋上，“我不要和别人一样叫你，我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也是特别的。”

池念沉默了片刻，望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盯着两人看的姜芬，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哥，你是真的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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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池念怎么幻想，今天下午的归宿也不会是站在姜芬办公室里面壁。偏偏身边的始作俑者还笑得特别开心，伸手戳她的脸蛋，“你沮丧个脸干嘛啊？来，笑一个。”

池念一点也笑不出来，姜芬不仅是教导主任，还是他们班新官上任的班主任——一言不合就叫家长的那种！

简明宴的手指戳在她唇边，她想也没想就去咬他，恨不得把他一个手指头给咬下来才能泄愤。

简明宴眼疾手快，缩回了手，叫她咬了个空。

他心有余悸地盯着她雪白的牙，拍了拍胸脯，“小念念这么凶啊。”

池念瞪他。

灾星啊灾星，原本这会她已经回到家，躺在床上，吹着小空调，喝着小饮料……

可拜他所赐，他们现在只好等着姜芬在校门口检查完，然后再回来□□他们。

一想到姜芬凶神恶煞的脸，池念心里就一阵的慌，大抵是要给他俩扣早恋的帽子了。池念越想越觉得冤枉，反正被他说凶了，也不缺这几下，干脆泄愤似地在简明宴的腿上踢了一脚，气道：“都怪你！”

没事干摘什么木槿花！

赵隗芬要是知道她早恋，大概是要把她屁股给打开花的！可她明明没早恋——而且就算早恋了，对象也不是眼前这个，啊啊啊，好冤枉啊！

简明宴嘻嘻笑，抱着小腿哀嚎两下，“怪我怪我，请你吃好吃的当赔罪好不好？”

池念没之前那么乐观了，课堂上吃小零食被抓到还能算小事，但被抓到早恋可是大事，引起一系列后果不堪设想，她气哼哼的，没搭理他。

姜芬在校门口检查完学生们的仪容仪表后回了办公室，看这两人还有说有笑的，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厉声呵斥道：“你们还笑的出来！”

池念头皮发麻，赶紧站好了，急切道：“姜老师，您误会了。”

姜芬眼睛一吊，“误会什么误会，我两只眼睛看到的能有假了？池念，你好歹是个高三的学生了，心思要放在学习上！”

池念被□□的根本抬不起头，她想要反驳，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从小就怕老师，更不要说是这么严厉的老师了。被训斥两句，顿时面红耳赤的不行，低着头，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姜芬看她的反应还算可以，这才看向了简明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简明宴比池念放松多了，对着姜芬嘻嘻笑：“老师，我叫简明宴，高一三班的。”

姜芬听完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看简明宴一身迷彩服，也知道是高一学生。只不过这才开学几天啊……

“既然这个情况是这样的，家长肯定是要叫的。”姜芬扣了扣桌子，“看你们家长怎么说，要是你们家长也无所谓……”

池念猛地睁大了眼，委屈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她虽然成绩平平，偶尔也犯点小错误，可除了最出格的逃课那次，可一次都没有被叫过家长的。就赵隗芬那个古板的性格，肯定也不会听她解释的，这盆脏水就泼她脑袋上，怎么也洗不清了！

“老师，这不对吧。”简明宴上前一步，“我摘个花送给漂亮学姐，怎么就成早恋了？就算我想早恋，人也得愿意和我恋啊，你说是吧，池念。”

他撞了撞她的肩，池念一直憋着的眼泪就“扑簌簌”掉下来两颗，呜呜呜，丢死人了。

她更没脸抬头了，默默哽咽。

姜芬一噎，语气更暴躁了：“你看看你说的这都像什么话！”

姜芬还要再训斥，办公室门被人敲响，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楚厌站在门口，手里捏一沓试卷。

“姜老师，这是我们班这次物理测验的试卷。”

对着楚厌，姜芬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哦哦，快进来。”

楚厌微微颔首，进门后，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池念。

小姑娘垂着个脑袋，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哭了。

“哦好，辛苦。”姜芬示意楚厌把试卷放桌上，又对着两人苦口婆心地教训起来，“我理解你们，也许早熟了一点，在这个年纪情窦初开也是正常的，但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你们来学校是来读书的，而不是谈恋爱。”

简明宴不服气：“老师，您脑补过分了吧。戴朵花就早恋，我抱您一下是不是都爱的死去活来了？”

姜芬古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当即面红耳赤地叫道：“你怎么说话的？！”

女人扬起的尖细音调让楚厌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他扫了一眼池念，小姑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到了老师面前就怂得不行，连辩解的能力都没有。

姜芬被简明宴挑起了情绪，还在骂，因为对简明宴不熟悉的缘故，基本都在攻击池念。池念那回逃课看演唱会的事情有不少老师知道，姜芬越骂越离谱，池念的脑袋也垂得越来越低，咬着下唇，双手死死的捏成了拳，都快羞愤死了。

她妈都没这样骂过她的。

窗外雷声轰隆隆的响，要下雨了。

她肚子疼得厉害，女人高昂的细尖嗓子吵得她脑壳疼，也不想辩解了，叫家长就叫家长吧。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被老师踩在脚底下踩了个稀巴烂，这会儿什么力气都没有了，哽咽着小声说：“老师，我错……”

话音未落，生生被楚厌打断，“池念！”

池念一抖，颤颤巍巍地缩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他。

她哭很久了，眼睛有点肿了，现在一定丑死了。

姜芬不明所以地看向楚厌，这个转学来后就一直成绩优异的好学生此时此刻脸色沉的可怕。他几步就走到了池念身边，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走：“没做错道什么歉。”

简明宴反应很快，也伸出了手，但楚厌动作很快，瞬间格挡掉了他的手。

简明宴怔愣了一秒，楚厌高他一些，少年黑沉着脸，眸中冷寂一片，却含着无声的警告。也就是在他犹豫的这一秒，楚厌撞开他，大步带着池念离开了。

而姜芬则彻底呆住。也许是因为太过相信楚厌这样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直到办公室的门被风吹得“砰”一声关上，她才算是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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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念几乎是被楚厌拖着走的，他扣在她手腕上的力气很大，像是一个铁索一样牢牢地扣着她，而她就像是个在风里摇曳的风筝一样，他步子大，她的手又被他攥着，只好小跑着才能维系着跟上他的脚步，一路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到了操场边小树林的一个隐蔽的角落。

地上全是烟头，学校里的不良少年们时常会躲在这里抽烟。

“楚厌……”

她想吼他，想挣开。可声音一出，就委屈的不行，颤抖得厉害，不像是怒吼，倒像是在委屈的撒娇。

楚厌满腔怒火，想指责她的逃跑，又想指责她莫名其妙和其他男人被抓到姜芬办公室，又气她竟然一个字都不反驳，最后还选择了用承认且道歉的方式去选择息事宁人。

他快让她气炸了。

偏偏小姑娘满脸泪痕，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满腔的怒意在看到她满眼盈盈泪水中颓败下来，无奈地伸出手，揩拭去她脸上的泪。

干燥的指腹轻轻扫过她细嫩的脸蛋，他邪恶地轻轻掐了一把，看她眼中蓄积的泪滚落下来，他勾着唇问她：“对着我不是很能耐？怎么遇到老师就怂成那样？”

池念委屈死了，一手被他扣着，用另一只手去拍他：“你干嘛拉我出来。”

少年挑了挑眉：“让我看着你承认早恋然后叫家长？”

池念一哽，瘪着唇不说话。

又是这幅受气包模样，看着就特别让人想欺负。

楚厌心底的火苗怎么都压不住，一想到当时她和那男生靠的那么近，真是想要给她个教训。

池念不长记性，典型的记吃不记打的性格。

没在办公室里，也没了姜芬的威压，池念的胆子大了不少，对着楚厌，总算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小声嘟哝道：“都是老师脑补太多——你说她会打电话给我妈吗？”

一想到这个，她肚子都不敢痛了。

怕是晚上回家还要领赵隗芬的一顿大板子。

楚厌说：“不会。”

池念眼睛一亮，楚厌又说：“但惩罚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蓦然弯下身，凑近她，气息离得很近很近，几乎再往前一点点，她的唇就要贴上他的，吓得她紧紧地闭着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几乎是用腹语问的，：什……什么惩罚？”

话音刚落，少年骤然贴上来，轻柔地碰了一下她的唇。

池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眼眸沉沉如墨：“下次你再这样和别的男生说话，惩罚就没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