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府极深
三天过后,陆萧霖终于醒了。
陆萧霖朦胧地睁开眼,后脑的疼痛一点点深入脑髓,昏迷前的记忆渐渐地在脑中回映。
陆萧霖动了动手指,意外发现楚映生睡在自己身旁,只占了四分之一的位置,陆萧霖朝里头挪了些,给楚映生多空出点地方。
楚映生这几日睡的浅,稍有动静就会被吵醒,陆萧霖替他盖上薄被的同时睁了眼。
“是朕吵醒你了?”陆萧霖能清晰瞧见楚映生眼下的一圈黑。
楚映生想起身去唤大夫,被陆萧霖拦住了,陆萧霖轻声说道:“别动,朕很乏,陪朕睡会。”
楚映生便没了动作,陪着陆萧霖小憩了会。
陆萧霖并不困,一手枕在头下盯着楚映生,直到楚映生一觉醒来,楚映生望向陆萧霖,“你醒了。”
“朕梦见朕昏迷的时候,映生跟着皇叔跑了,朕不甘心,便醒了。”陆萧霖苍白着脸色,还有兴致跟楚映生开玩笑。
楚映生眨了眨眼睛,将最后一丝困倦送走,直勾勾的看着陆萧霖,“为什么?”
为什么在他告诉陆萧霖匕首有毒时,他还能毫不犹豫的朝心口捅去。
“这道理就跟映生救朕一样。”陆萧霖一觉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后脑疼痛,是因为有人施针救了他,那大夫医术平平断然没这个本事,再者从血莲可解百毒一说,陆萧霖能断定楚映生懂医,既然懂医就懂得那匕首上根本没毒。
“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楚映生只觉自己仿若跳梁小丑一般,陆萧霖风轻云淡便可坐观大局。
“朕还知道映生还欠朕四回,朕昏迷的时候想来皇叔来过,朕不是神仙,否则这些也得一一记着。”陆萧霖说完就在那推算着楚映生与陆祈见面后的虚礼之类的,来来回回的话应不少于十句,好在文帝心情上佳,一并算上十回就成。
“你……”楚映生觉得自己救人救亏了。
“不过,朕今日不行,换种方式来偿怎么样?”陆萧霖动了动身子,平躺在床上看着床顶,不等楚映生同意就先言道:“映生觉得朕为何不让你自残?”
“伤的是我会让人起疑,我的存在只是你迷惑太师与摄政王的一个幌子,又或者是伤的是我,则证明刺客的目的被发现了,只能混中对我下手佯装成楚战派来的杀手,同时又会令人起疑,你是否已经察觉到了这点。”
“那映生觉得,为何朕会伤了自身。”
“因为你那场生动的戏,会让人认为你受伤是因为我,刺客已死,你再趁机咬定是楚国派来的刺客合情合理,给了暗中的人台阶下又找了替罪羊,尤其是我这,你还得了恩情和人,”楚映生说道此处顿了顿,“但这样的做法,同样会让人联想到,你早就洞悉全局,这样的结果会比刚才所有的假设都更令他们恐慌。”
陆萧霖一直觉得楚映生是个天材,一点就通,如今更是这么觉得,“映生令朕刮目相看,朕这极端的做法是会让他们细思极恐,朕要的也是这份细思极恐,映生知道人在什么时候会举棋不定?人在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时候,才会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朕要的不是他们不疑,而是要疑,疑中偶尔给他们露些破绽,让他们的头绪一点点相叠再瓦解崩塌,这才是朕想要的目的。”
就如同这次刺杀,怎么走都是死门,就看怎么利用死门来起死回生。
“受教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楚映生对陆萧霖的治国之才既敬佩又敬畏。
被媳妇崇拜件很有面子的事,陆萧霖龙颜大悦,“朕的问题问完了,难得有这样共处的机会,映生有什么想问朕的?”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对吗?”从陆萧霖问他胎记的时候,楚映生就推敲到了这点,问出来也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陆萧霖起初想瞒着,奈何楚映生太过聪明,索性认了,“对。”
果然,陆萧霖不过是把他当做了个替身,楚映生撇过了这个话题,继而问道:“卫连是你的人还是陆祈的人?”
陆萧霖反问道:“映生觉得呢?”
“猜不出。”楚映生在卫连身上起了疑心,又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所以才将卫连一直留在身旁留意着。
陆萧霖叹了口气,还以为楚映生会追问下去自己想找的人是谁,“他是摄政王放在朕身边的眼线,但他是朕的人,绝无二心。”
“如此便好。”
见楚映生半天不问,陆萧霖不禁开口道:“没了?”
“没了。”
“可朕还没答完,”陆萧霖沙哑着嗓子咳了两声,楚映生起身倒了杯水递给陆萧霖,在楚映生的帮助下陆萧霖喝了几口,再慢慢躺下,头枕着高抬起的枕头,“朕不让你自残是朕不舍你身上留下疤痕。”
“你不是朕要找的人,却是朕想要的人。”陆萧霖转过头,一手捂着胸口隐隐作痛的伤口,一手去触碰楚映生的脸庞,“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楚映生没有躲避,心底一直坚信着他与陆萧霖保持这份难以切齿的关系只是因为权色交易,“不信。”
“朕也不信,”陆萧霖指腹又一次触碰上楚映生柔软的双唇,“朕一直觉得这是一种占有欲,而有占有欲的前提是——朕上心了。”
一时兴起谁都会有,陆萧霖这种将所有人玩弄鼓掌的心思,楚映生没兴致去猜测与试探,等着陆萧霖收回手,楚映生才回复道:“可朕没。”
“咳咳,映生有心上人了?”楚映生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陆萧霖心口隐隐作痛,眼前一阵昏眩,咳了几声才有所缓解。
“未曾。”
“那便好,朕……”陆萧霖话没说完昏了过去,楚映生利索的解开陆萧霖的上衣,看了眼隐隐渗血的地方,下床去将御医都唤了过来。
“陛下无碍,公子放心,臣已命人炖了参汤,等陛下醒来喂服即可。”太医说完心中松了口气,陛下昏迷的这三天,他们这帮太医在外头跪了三天,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各种上好的补药早就备好,只等陆萧霖享用。
楚映生替陆萧霖整好被角,“将喜……讯告之摄政王。”
太医领了意,“诺。”
太医关上门的同时,楚映生俊美的脸上出现一丝暴戾,“放手。”
这厮竟然装晕把他糊弄了过去,那双不老实的手此刻就覆盖在楚映生的后臀之上,借着隐蔽的位置肆意妄为。
陆萧霖装着昏迷,在楚映生动手前在他丘陵之上拍了一掌,满意的缩回了手。
“陆萧霖,你还真是个昏君。”楚映生一字一顿,足以证明他对陆萧霖举动的不满。
“还是个沉迷美色的昏君,”陆萧霖将厚颜无耻进行到底,拍了拍自己的腿,“映生,要不要陪朕演一场戏。”
一场昏君重伤不忘与美人共赴巫山的戏。
“朕君无戏言,上回说了,让你在上。”
……
陆祈接到陛下醒来的消息后马不停蹄赶到延溪,走到门口听到里面阵阵传出的声音,向后退了几步,陆祈脸色极为难看,这臭小子一醒就犯浑,带着伤还敢胡来。
“你是怎么照顾陛下的,容得陛下胡来!”陆祈逮着为陆萧霖取参汤的卫连,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卫连心里有苦说不出,难不成他还能在陛下兴头上闯进去,忠言冒死劝谏,怕是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卫连觉得自己背上有些沉重,主子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属下该死,请王爷责罚。”
“去刑司领三十鞭。”陆祈眸色深沉,站在院中静等着陆萧霖完事,等这臭小子伤好了,非让他在列祖列宗面前跪上几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屋中的声音才停下,陆祈再三确认里面的人已经消停,这才黑着脸将门踹开,看到自家侄子慌慌张张的把帘帐放下,陆祈心中冷笑,这臭小子还知道难为情,作为长辈不免提起架子,“霖儿,你……你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做事都要有些分寸。”
“皇叔,你跟听聆不也这样,怎么到了朕这就要分寸了。”陆萧霖不满的出声反驳着。
陆祈忍住冲动,没把这臭小子从床帏里头拖出来,拿陆氏的家规训他几声,“胡说八道,谁嚼的舌根子?”
“卫连啊,卫连还说皇叔居然用了药,把听聆折腾惨了。”陆萧霖撇了撇嘴,知道陆祈会套话,将脏水都泼到了卫连身上,陆萧霖把属下卖的一干二净后,又朝着楚映生认真说道,“映生你放心,朕生龙活虎的,根本不需要用药。”
正在前往刑司的卫连打了个喷嚏,总有种错觉今日便是自己的忌日。
楚映生不语,却不禁抿嘴偷笑,陆萧霖的嘴皮子太损了些,当面说陆祈不行,想着外头陆祈难看的脸色,楚映生心情大好,陆萧霖博了美人一笑,更加得意,“皇叔,卫连说听聆伤了,要不让御医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