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鸣人刻意露出的恨意，卡卡西无言以对。

他很清楚过去的十二年里，鸣人过着怎样的生活，被村民排挤，被同伴侮辱，没有父母，没有朋友，甚至连忍者学校的老师也将他当做瘟神一样看待。

即使是答应过四代好好照顾鸣人的三代火影，也没有让他得到想象中良好的待遇，更不要提他这个四代仅剩唯一的弟子了。

他亏欠鸣人的，亏欠师父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卡卡西微微侧过了头，让自己的右眼避开了鸣人湛蓝的眸子，连同懊悔一起掩饰在垂头的动作中，毫无破绽。

“啊，卡卡西老师，你醒了！”小樱突然闯了进来，看到已经坐起的卡卡西一阵惊喜，丝毫没发觉屋内诡异的气氛，高兴的冲到了他们身边，“身体好些了吗，卡卡西老师？”

她的出现让原本沉重的空气活跃了几分，至少让卡卡西摆脱了内心的压抑振作起来，露出一个笑容，“啊……好多了，让你担心了，小樱。”

“太好了，没想到写轮眼对身体造成的负担有这么重，”小樱半是崇拜半是无奈的看着重新躺下的卡卡西，忍不住啰嗦起来，“好在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幸运了，对吧，佐助？”

“……嗯，”迎着小樱期待的目光，佐助不得已给了一个回应，他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一旁的鸣人身上，只见他正看向窗外，日光落在他金色的发丝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光芒来，煞是好看。

顺着佐助的视线，小樱也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鸣人，忍不住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怎么了鸣人，卡卡西老师醒来，你不高兴吗，一直不说话。”

这一路上鸣人的表现出乎小樱的意料之外，即使他不是心中最佳的白马王子，但小樱的内心已经将他认定为值得信赖的同伴，格外注意大家的态度和反应。

鸣人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海水在微风的作用下泛起一层层细小的浪花，声音顺着风飘进房间，“……卡卡西老师，暗杀部队会用千本来杀人吗？”

卡卡西的目光一敛，脑海中一直浮游的一种违和感瞬间闪了出来，怪不得他从醒过来就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原来是忽略了这个！

“你……什么意思啊鸣人！”小樱看到卡卡西露出了谨慎沉重的表情，顿时心慌了起来，忍不住埋怨道，“再不斩明明已经死了啊，这是卡卡西老师亲自确认过的事情，跟千本有什么关系？！”

“……千本的杀伤力的确很小，暗杀部队用这种武器……”被一语点醒，佐助也觉得不对劲了起来，摸着下巴想的入神。

既然是追杀再不斩的雾隐暗杀者，怎么可能用杀伤力最小、难以控制力道的千本来暗杀呢，更何况那之后又带走了再不斩沉重的尸体……当时没有觉察到的种种疑点，在此时全部显露了出来。

他们太过大意了，竟然忽略了最为直观的可能性。

再不斩根本没有死！

熟知暗杀手段的忍者，必然也对人体构造有精确的了解，更何况千本原本就是多数用于治疗针灸，以它暂时让人陷入假死的状态太容易了，他们完全中了那个暗杀少年的圈套！

面对这样的局面，卡卡西能做的就只剩下尽快让身体恢复，以及在一周内将第七班成员特训成可以匹敌那名暗杀少年的优秀忍者。

但小樱更在意的是觉察到这细微线索的鸣人，“你怎么会发现的啊，鸣人？”

一起跟着卡卡西走向树林准备修炼的她再也忍不住了，抢先一步发问道，这也引起了卡卡西和佐助的好奇。

“一般而言，如果是暗杀部队的话，自然要准确无误的攻击被杀者的要害，以最快的时间和方式结束对方的生命，这是暗杀最基本的条件吧，”走在最前面的鸣人头也不回的朗声说道，“就像再不斩说的那样，能直接一击毙命的人体最佳位置是喉咙、脊椎、肺、肝脏、颈动脉、锁骨、肾脏和心脏，那名少年的两根千本表面贯穿了再不斩的颈部，但并没有直接命中颈动脉和脊椎，以千本的纤细隔断喉咙也较难，因此回头仔细想想，结果自然明了。”

这一席话让卡卡西忍不住多看了鸣人的背影两眼，他实在不清楚鸣人是如何明白这些暗杀者才懂得理论，他明明只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下忍而已。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啊鸣人，”小樱觉得浑身发冷，好像鸣人说的那些要害正被看不见的武器所威胁一样，不知所措的恐惧让她心惊肉跳。

“……谁知道呢……”鸣人站住脚步，缓缓回首斜睨着小樱，“但如果我是暗杀者的话，我更愿意选择匕首这种近身武器，苦无和手里剑还是太麻烦了，放血可是很慢的。”

“啊！！够了，鸣人！不要再说了！！！”小樱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他那种神态和表情，简直像是亲眼目睹过暗杀场面一样让人惊悚。

佐助深深的看了一眼鸣人，或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在鸣人的身上像是隐藏了什么秘密，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周身就像是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野兽嗜血的欲望在蠢蠢欲动着但又会很快被强硬压下。

“好了好了，鸣人少说两句吧，小樱也不用害怕，你们只是普通的下忍而已，面对暗杀部队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你们呢，下面开始我们的修炼吧，”卡卡西拄着拐叹了口气，制止了他们之间的争

论，平缓了一下气氛。

鸣人淡淡的扫了一眼卡卡西，目光落在佐助探究的视线上，终于不再讨论这些用不着的经验，开始聚精会神的听取卡卡西对查克拉的讲解，准备特训。

面对卡卡西布置的利用查克拉来垂直爬树的训练任务，鸣人第一次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即使听过他一遍讲解还是茫然无措，在踩了断了七棵大树，又从六棵树干上掉下来之后，他终于爆

了，“啊啊……烦死了，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特训啊！”

呯的一声，一棵大树轰然倒塌，压断了附近几棵小树苗，也成功的让小樱等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鸣人，你的查克拉提取的太多了，当然会踩断树干了，难道你就不能控制一下提取的量吗，饶了波之国好不容易生长的树林吧。”卡卡西头疼的捂住了眼睛，这一小片空地就是鸣人开采出来的伐木场。

“我又不是故意的！”鸣人真的炸毛了，他虽然在忍校的成绩并不优秀，但很多忍术都是看几遍就可以学会，只是因为懒散不曾用心练习，但现在面对一个小小的爬树竟然将他难倒了，这是他

的自尊心所不能容忍的。

“哼，果然是吊车尾，爬成这样还真是符合你的身份，”站在树杈上的佐助抱着胳膊冷眼调侃，把他的焦躁当成特训后的调剂品，颇为自在。

“……滚开！你这个棺材脸！！”鸣人真想用九尾之术把佐助甩到天上去，明明一路走来他都很顺利，为什么到了这里突然情况就变了！

“哎……”难得鸣人露出了真正12岁少年的表情，卡卡西却不习惯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俯身在鸣人耳边低语道，“要提取的是你本人的查克拉，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不要混入其中，否则只会造成更大的干扰，懂吗？”

“……”鸣人的心突的猛然一跳，目光锁定在卡卡西那张散漫的脸上，心里却愈发犹豫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在利用九尾的查克拉，却并没有阻止和封印自己？

“好了，继续加油吧，”卡卡西摸了摸鸣人的头，对他疑问的目光没有多加理会，退到一旁继续观察他们训练的情况。

鸣人注视着卡卡西良久，最终转过身，静下心来，按照他说的意思开始继续特训。

嗯嗯，这就对了，好多了嘛~

卡卡西见到鸣人的情况有所好转，不住的点头，偶尔出声提醒他一两句，便由他自己发挥去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特训也让鸣人看到了自身的弊端。

太过依赖九尾的力量，并非长久之计啊。

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和期待。

***

他看见了好多血。

他看见了好多尸体。

街道上，院子里，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鲜血。

他看到了夜空中，悬挂着红色的月亮，像是眼睛一样，瞳仁中闪现着三个暗色的勾玉，绽放出夺人性命的杀气和寒意。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爸爸和妈妈……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全族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

——『你，知道亲手杀死自己兄弟的感觉吗？』

不……

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

不想知道！！！

“哇！！”佐助猛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夜空中一轮鹅黄的弯月，静静的悬挂在高处，散发着微光。

止不住的剧烈喘息，浑身似乎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单手抚额沉痛的呼吸，氧气却怎么也传递不到肺部，缺氧的感觉快让他昏厥。

“你没事吧？”

一只手兀然抚上了他的肩头，让他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一瞬间动作快于理智，苦无已经逼近了对方的咽喉，他猛然顿住身形瞪大眼睛——

“是你？！”

“……啊……”鸣人保持伸手的动作不敢轻举妄动，佐助手中的苦无刀刃正抵在他的喉咙上，只要多一毫米，他必然命丧当场。

冷冷的收回苦无，佐助深吸一口气看向夜空，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鸣人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耸了耸肩，“不知道。”

如果早知道佐助在这里睡着了，他才不会这么晚过来。

佐助没有继续询问，只是慢慢走在前面，准备回达兹纳的家里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总是噩梦连连，精神疲惫到极点。

鸣人也不说话，就那么保持一步的距离跟在后面，盯着他的后背有些发呆。

良久之后，当佐助看到达兹纳家里发出的柔和灯光时，他突然眯了眯眼睛，停住了脚步。

身后的鸣人一个不注意，猛然撞在了他的身上，“好痛……你干嘛突然停下来，我的鼻子……”

“……你……杀过亲兄弟吗？”

幽静的夜空里，鸣人的耳边飘过了这样一句话。

他抬起头，看到佐助漆黑的眸子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