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云间,夕阳楼外数峰闲,等闲不与俗人看。雨髻烟鬟,以西十二阑…”男子粗犷的嗓音配着闲适的曲子吟出,给四周苍翠的景象添上几丝活力,只可惜马车里绝美的少年无心欣赏。

 “怎么,还是很难受吗?”男子停下歌声,掀起帘子望入车内,只见少年苍白着脸仰卧其间,浑身萦绕着一种娇弱的气息。

 “废…废话!”连骂人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纪莫依躺在马车中任由雷沈雨喂他喝水。自从几日前他莫名其妙的跟着这个叫做雷沈雨的男人离家,就面临了他一生中最大的考验──晕车!

 他一个娇滴滴的大少爷,平日甚少出门,即使出门也都是步行,从未出过流风镇半步。不想却有今日跟着一个陌生男人离家逃命,而且还发现自己竟然会晕车!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个男人明明就说要他做他的媳妇儿了,怎么还不顾他难受的要死的身体继续赶路,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嘛!

 看着满身怨气的纪莫依,雷沈雨也只是笑笑,他何尝不知道他心中在怨些什么,只是现在他们必须尽快赶到滇南,从那天纪家人的反应和他娘说这是他媳妇儿的“信物”如果他猜得没错,纪家应该和圣火教有某种联系…

 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再过两个月便是圣火教二十年一次的祭典,到时圣火教主必定要拿出圣火教圣物,既然早晚会被人找上头来,还不如他们先去滇南探探圣火教的底好。

 不过…这可不能让他的卿卿知道,他们去的滇南正是圣火教总坛所在地。“你在想些什么?”

 有种不妙的预感在心头攀升,偏又找不到源头,这时看到雷沈雨诡匿的神色就不知他在大些什么坏主意了。毫无危机感得跟着一个陌生人离家的纪家大少爷此时也感到了一些不对劲,但虚软无力身子也容不得他想太多。

 “好些了吗?”没有管纪莫依的质问,雷沈雨仍是喂他喝完了一杯水,看着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些润色才又扶着他躺下。身子刚好过一点,纪莫依便又恢复了几分娇蛮的个性,推了雷沈雨一把“你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奇怪。”

 这张脸本来就够吓人的了,配上这副表情就更是天生煞星了。不过纪莫依倒是没想过为什么自己对他却从来没有过害怕的感觉,反而糊里胡涂的就跟着他走了。

 “有吗?”雷沈雨装傻,开玩笑,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了真相可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他当然要装傻到底了。

 “分明就有──”拖长了嗓子,无奈虚软的声音一点气势都没有,深吸一口气打算再来一次的时候,马车外传来轰然巨响,大地似乎也随着这声巨响而颤动,纪莫依心头一怵,猛地靠入雷沈雨怀中。

 “怎、怎么了?”“没事没事。”很满意这种危急时刻他对他的信赖感,雷沈雨顺势将娇小的身子抱入怀中“一会儿就好了。”

 “这是…这是怎么了?”惊惶的大眼仓惶四顾,感觉四周的震动渐缓,但心头的恐惧仍然没有半分减退──这四周都是高山,万一真的地震了,他们岂不是会被活埋在马车里?“乖,没事的。”

 抱紧了慌乱的人儿,雷沈雨有些心疼他被吓成这样,索性将他打横抱起,掀起了帘子。马车外,原本是渺无一人的深山,却不知何时多出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为首的黑衣少年问道,看着架势分明是头领一般的人物。“是我。”雷沈雨怀抱纪莫依走出车外,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众多黑衣人竟然一点也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他们的出现。

 “你是谁?”少年上下打量着雷沈雨,此时纪莫依也在偷偷打量着少年,只见少年一袭黑衣肤白盛雪,五官较为平凡,但脸上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却又给他添上几分光彩。

 嗯,虽然声音很好听但是长得不怎么样嘛,纪莫依莫名的放下心来。雷沈雨轻轻将纪莫依放在地上,让他靠着自己站好,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块金牌。

 “腾龙令!”少年瞠大眼,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既是拿着腾龙令的人便是我赵家的恩人,请跟我来。”少年打了个手势,原本围成一圈的黑衣人立刻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通道,少年行了个礼,上前为雷沈雨引路。

 “还走得动吗?”雷沈雨在耳边轻声说道,纪莫依点点头,在他的牵引下慢慢走着。在黑衣人让开的通道尽头,是一处天然的岩洞,岩洞口不远处是一块巨石,刚才轰然巨响可能是由于巨石移动所引起的,只是不知这里有什么机关,经能够移动这种千斤巨石。

 从洞口进入便是曲曲折折的走道,四周是坚硬的岩壁洞中却并不黑暗,四壁上尽是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使得洞中一片光亮。嗯…好看是好看,但是数量太多没有美感,没有办法配衣服。看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纪莫依是这么想的。

 没有美感的夜明珠很快就到了尽头,宛如洞天石开一般的庄园映入眼帘,原来这峭壁中竟然是个四面环山的盆地,打通了一面岩壁作为通道才得以进入。随着少年将他们引入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厅,一个锦衣老者迎面而来。

 “雷贤侄。”三年前这个年轻人助他救出了唯一的女儿乐乐,为了表达感谢他亲手将赵家报恩的腾龙令交给他,承诺只要拿着腾龙令来到这里,赵家一定会完成他一个心愿。

 如今他终于来了,只是不知他要的是些什么…“赵老爷子。”雷沈雨恭敬的行礼,纪莫依也跟着行礼,心里嘀咕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来,坐、坐。来人,奉茶。”像是想起了什么,赵老爷吩咐奴仆“快,快去请小姐出来。”

 “小姐?”来这里是来找女人的吗?纪莫依投给雷沈雨疑惑的眼神,然而雷沈雨不知是没看到还是有意忽略,没有理他。哼,稀罕!

 纪莫依一摆头,不再看雷沈雨,上下打量起这栋大厅。漆金的房梁上镂着精致的花纹,墙壁上雕刻着不知是什么图案但一看便是做工精致的图腾,有些闪亮的装饰仔细看竟是金银打造,连厅中桌椅细看之下竟也都是上等檀香木所制。

 这家人,好像比他家还有钱啊。纪莫依咂舌。“雷大哥!”娇悄的女声响起,一个妙龄少女步伐微乱的出现在厅堂中,见到雷沈雨的刹那脸上绽放娇艳的笑容。“赵小姐。”雷沈雨颔首,并没有回应她的热情。“叫我乐乐。”少女嗔道。

 “直呼小姐的闺名于礼不合。”雷沈雨彬彬有礼的答道,宛然一位翩然君子。纪莫依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奇怪,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要求人家做他媳妇儿的人会在乎什么“于礼不合”吗!?

 仿佛被后长了双眼睛看到纪莫依的不以为然,雷沈雨一把揽过他的纤腰,将他半拥在怀中“还好吗?站了这么久不累吗?”

 “你是谁?”赵乐乐眼波一转,看到二人流转间的暧昧及亲昵的姿态,心中一阵不是滋味──雷大哥怎么和别人这么亲密?女人的直觉让她对这个绝美少年产生了敌意。

 “我?”猛然被问到纪莫依也是一阵错愕,但他直觉不喜欢这个女人,也许是因为二人有些相像的骄蛮个性,但心中就是莫名的讨厌这个女人,讨厌她对雷沈雨的态度!坏心一起,纪莫依娇笑着靠上雷沈雨胸膛,用手指暧昧的画着圈儿。

 “我是他媳妇儿,怎么了?”“媳、媳妇儿!”赵乐乐倒抽一口冷气,自从三年前她被雷沈雨所救就迷上了这个男人于外表不符的温柔,打定了主意要嫁给他,这个男人竟然自称是雷大哥的媳妇儿,好生无耻!“离雷大哥远点,你这个男女不分的妖人!”

 娇叱一声,赵乐乐猛推了纪莫依一把,想将他推离雷沈雨怀中。虽是男子,但一向娇弱的纪莫依怎敌得过赵乐乐练过武的身手?再加上他晕车好几天,身体更是虚弱,这一推推得他差点摔倒在地,幸好雷沈雨眼捷手快的拉住了他才免去皮肉之痛。

 “雨…她推我…”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纪莫依偎近雷沈雨,为了表现自己的柔弱还刻意趴在他怀中。雷沈雨几乎是立刻沈下脸“赵老爷子,令嫒的举动…似乎有失体统…”

 淡淡地说了一句,对赵乐乐却也是如晴天霹雳般的打击,眼眶倏的热起来,一跺脚,赵乐乐跑回了自己的闺房。活该!纪莫依在雷沈雨怀中偷偷吐了吐舌头,惹到他是她的不幸。

 “是小女失礼了。”赵老爷笑了笑,心中却对纪莫依偎附男人的举动颇为不满,认为他不过是娈童之流。“无妨。”

 雷沈雨恢复轻松的态度“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贤侄但说无妨。”先不提这雷沈雨是他看好的女婿人选,单就他手持腾龙令一点他们赵家便不能拒绝他的要求。

 “滇南…有个神秘的圣火教,不知赵老爷子可曾听说过?”雷沈雨开门见山,赵家乃是享誉武林已久的情报世家,据说凡是赵家人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没有得不到的消息。

 只是赵家位置隐蔽,常人难以找到。三年前因缘际会他救了赵家当家人的独生爱女,得到了腾龙令。原本想要留到一个适当的时机再用,没想到现在…算了,为了他媳妇儿他认了。

 浑然不知雷沈雨的心思,赵老爷捋了捋胡须,端起杯茶抿了一口“圣火教…听是听说过,就不知贤侄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的,晚辈的媳妇儿的亲人在滇南失踪,有人说可能圣火教会知道他的行踪,所以烦请老爷子告知晚辈圣火教的所在地。”“这个…”赵老爷一顿“圣火教神秘至极,以我赵家的势力数十年来也只知道一些皮毛…”

 “晚辈只是想知道圣火教总坛的所在,其它…”雷沈雨没有说下去,但语中意味已经很明显,他只想知道总坛所在,对于圣火教其它的秘密不感兴趣。

 “好。”赵老爷一拍手,对着旁边的小厮耳语几句,小厮来到刚刚带路的少年跟前打了个手势,少年立即飞奔而去。不多时,少年便手执一个淡黄色信封回来,恭敬的将信封交到赵老爷手中。

 赵老爷将信封递给雷沈雨,雷沈雨会意的收入袖中,纪莫依扯扯他的衣袖,想要知道信封中写了些什么,雷沈雨却只是揽了下他的肩膀,并没有说话。

 “哼!”什么嘛,这种态度。一扭头,纪莫依开始闹别扭。“多谢赵老爷子。”将手中的腾龙令双手奉上,雷沈雨一拱手“多有打扰,晚辈就此告辞了。”

 “贤侄不多留些时间吗?老夫已经备好酒菜,不如多留一晚如何?”雷沈雨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纪莫依却是气结,他本就看赵乐乐不顺眼,加上这个赵老爷的态度虽然有礼,却不知为什么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就更不想留在这里了,没想到一直站在他这一边的雷沈雨如今又答应留下来,想到还要早这种环境中过一天心情就郁闷下去。

 热热闹闹的酒宴在赵乐乐不停的劝酒中进行着,许是纪莫依的态度刺激到了她,她也不顾世家小姐的身份不停的灌雷沈雨喝酒,看得纪莫依心头怒火越烧越炽。

 在赵乐乐第十三次借敬酒的缘故靠向雷沈雨的时候猛然发作,夺过雷沈雨掌中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不是要喝酒么?我带他喝了!”想是觉得不解气,索性将赵乐乐掌中酒壶也夺来,就着壶嘴将一壶酒都灌进了肚子里面。

 “够、够了么…”双颊绯红眼神涣散,一壶陈年烈酒下肚,纪莫依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卿卿。”雷沈雨在他耳边轻唤,哄着他将手中的酒壶放下,对着已经看傻了的赵老爷说道:“晚辈的媳妇儿有些醉了,晚辈就先行离席,失礼之处还望赵老爷子海涵。”

 “等等──”赵乐乐此时再也忍不住,拦在了雷沈雨身前“雷大哥,你和他真的…你知不知道我一直──”

 “赵小姐!”雷沈雨倏然出声打断了赵乐乐的话“你的美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在下既然已经认定他是在下的妻子就不会再另作他想了。”说完,在小厮的引路下抱着纪莫依走向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