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寄宿生

四月中旬, 《我的职业是少女漫画家》在北京开拍,成果娱乐参与投资, 一部都市轻喜剧电影。

 男主角沈时是一个朝九晚五的普通小白领, 工作时间平平无奇泯然于众,下班后却变身为在网络上拥有超高人气的少女漫画家。

 这部电影由青年导演冯源自编自导。冯导演是中国第六代导演中的佼佼者,擅长通过喜剧形式表达当代年轻人的人生态度, 投资成本不算太高,但每一部的票房都有保证,他在豆瓣上评分最低的作品也在6分+。

 简宁川这次要扮演的男主角沈时,和他在《江南乱》中扮演的毛毛,有共通点, 都是年轻单纯充满热血的性格,《罪恶城市》里的高哲也是这样的青年, 但三个故事的背景和三个人物的设定天差地别。

 大部分普通观众其实并不具备判断演技高下的能力, 但是重复出演同一类型戏,就很容易让观众形成“这人不会演戏,演什么都是一个样子”的刻板印象。

 霍浮为简宁川选择这三个角色,作为他一部一步的起点, 既能尽可能地挖掘他的优势,又能避免他在观众眼里被贴上标签。

 拍摄地点就在北京,进组第一天,霍浮陪他过去。

 剧组租借了一层空着的写字楼, 临时搭景搞成剧情里需要的广告公司,像模像样的。

 简宁川跟着霍浮进去, 在场正在几乎所有人都客客气气叫“霍总”简宁川狐假虎威地跟在后面,心想,王子烨说得dei!有个厉害老婆真的太棒啦!

 冯源导演比霍浮大不了几岁,胡子拉碴,发际线后退,还有啤酒肚。霍浮和他握手,被衬托得像个二十几岁的大帅哥。

 两人聊着,简宁川被请去化妆换衣服。

 电影男主角沈时是个不引人注目的广告公司员工。为了达到这个效果,造型师把简宁川早上出门才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喷水打湿,规规矩矩地梳下来,把刘海剪短一些,在他T恤外面套了件格子衬衣,又给他戴上一副黑框眼镜。看脸还是能看出帅气,整体看,就是一个有点土的宅男了。

 他换了造型后出来,看到和霍浮在一起聊天的变成了一群人,除了刚才就在的冯导演,还有几个新来的,其中一个就是这片子的女主角,汪妙然。

 剧情设定上,男主角沈时暗恋他的女上司,两人会展开一段姐弟恋。

 汪妙然是85后流量小花旦,和超高人气比起来,演技相当一般,但这部《我的职业是少女漫画家》是男主戏,简宁川是毋庸置疑的一番,需要的恰恰就是一个比他年长的花瓶女主角,第一次当主角的简宁川还不具备扛票房的能力,小花旦汪妙然方方面面都符合女主角的要求。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简宁川听霍浮剧透过,只有两周戏份的汪妙然,工作量是他的六分之一,片酬比他多一个零。但是霍浮也说,这钱花得很值。

 以美貌著称的汪妙然本人比电视上还要更漂亮,就是简宁川这小基佬都不得不承认,她身上有一种女性特有的韵味,还真有点迷人。

 第一场戏,广告公司开会,沈时本该展示他的广告方案,结果因为面对女上司太过害羞紧张,手误点开了收藏的人体结构技法,被女主角和同事们误会的一场乌龙戏。

 霍浮和制片人站在一处,远远看着他们拍戏。

 简宁川戴着黑框眼镜,和“同事们”坐在会议桌的两侧,黑框眼镜格子衬衣,稍微缩着一点肩,大家都看着正在展示方案的“男同事”他却偷偷把视线投向坐在他斜对面的汪妙然,眼神里充满了爱慕,汪妙然一转头,他又忙假装在听方案,紧张地抿了下嘴唇,那一点暗恋的羞赧,跃然而出。

 “简华这儿子还不错啊。”制片人赞叹了一句。

 霍浮笑着点了下头,道:“他很不错。”

 制片人说:“你也是运气够好,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碰上了?”

 霍浮含蓄道:“没别的本事,也就眼光还成吧。”

 制片人问:“多少了?”

 霍浮一笑,道:“你也越混越回去了,不懂规矩?这能随便问吗?”

 这制片人也笑了笑。两人没再聊了。

 汪妙然扮演的女主角林苗在这位男下属讲完方案后,点名男主:“沈时,你的方案呢?”

 沈时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手忙脚乱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到前面,也不太敢看上司林苗,强行镇定地操作鼠标把电脑和无线投影连接上,道:“我的方案是这样的…”

 投影幕布上出现了颇有些18N风格的女性人体结构图。

 同事们轰然笑起来。

 沈时还没发现,被大家笑得一脸茫然。

 林苗脸色不善,拿起文件夹拍了拍桌子,同事们登时安静了。沈时的同事兼好友罗志阳提示他看屏幕,他这才发现自己点错了,赶忙关掉页面,想解释:“林总监,我”

 但林苗是个有些以自我为中心的女强人,并不想听解释,将他一顿大骂,勒令他好好反思,还要写检查,并对在场所有女同事道歉。

 这场戏…汪妙然NG了九次,不是忘词、念错词,就是莫名其妙的笑场。

 每次NG,她都马上笑眯眯地双手合什,卖着萌道歉说:“对不起了大家,我真的不太会骂人,包涵一下咯。”

 大家能说什么呢?只能一次一次包涵咯。全剧组她最红,冯导演也不好说她,只能一遍一遍陪着她来。

 简宁川只拍过两部戏,第一次见识这种演员,和她比起来,《罪恶城市》里堪称戏霸的男一号赵达伦大哥,台词不太行,也常NG,可人家每回NG了也还会不好意思。汪小姐这样一直NG,除了演技真不行,还说明事先也没好好看剧本,就这还卖得动萌,女生“不会骂人”是算可爱的点,女演员不会,就一点都不可爱好吗。

 九遍NG,终于让汪妙然记住了台词,总算拍完了这场戏。

 制片人已经走了,霍浮还在边上看着,简宁川下来找他,片场人多,也不好直接吐槽汪妙然,走到跟前,才冲他扮了个白眼翻到天上的嫌弃脸。

 霍浮笑着说:“好了,这不是拍完了么。”

 简宁川戴不习惯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梁,低声道:“你还说这钱花得值,哪儿值了?”

 霍浮道:“忍一忍,两星期,快得很。”汪妙然的戏份只有十五天。

 简宁川也没办法,说:“你今天没别的事了?”

 霍浮道:“有,马上就走,就等你结束这场,和你说两句话。”

 简宁川道:“说什么?”

 霍浮笑道:“已经说完了。”

 虽然这戏在北京拍,但是因为夜戏超多,简宁川还是得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晚上回不了家。他依依不舍道:“我走不开,你不忙就来看我啊。”

 霍浮道:“好。”

 两人面对面站在片场一角,旁边人来人往,他们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就这么看着对方。

 霍浮道:“我走了。”

 简宁川想起初中时班里有住校的同学,每次开学被家长送到学校来,家长走的时候,他们都难过得不得了,扒着校门的栏杆,宛如要坐牢。他没机会体会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今天这样的吧。他被霍浮送到寄宿学校了,可能要坐几天牢才能再见面。

 他这么想着,听霍浮又说:“晚上下班我再来看你。”

 “…”简宁川眨眨眼,道“你说今天吗?”

 霍浮笑道:“不然呢?你希望我过几天再来吗?不行,我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