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麦躺在体育馆的木地板上，即使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地面的寒气，可是唇边却有温热的感觉，腥气弥漫在耳鼻间。视线里是空旷的天花板，下午四点的阳光淡漠的从墙上的玻璃窗外落进来，也许是因为窗户太高，也许是因为阳光太无力，明明看的见阳光的影子，却感觉不到它的温暖。
每一下呼吸都会牵动骨头深处的痛楚，不过奇怪的是当疼痛到底一定程度时，身体就会麻木了，反而感觉不到痛了。
“告诉我，他的身上是不是有干净的清香，那种只属于他的味道？”少年意的脸出现在麦的眼前，挡住了他看着天花板的目光，麦发现少年的眼神恍惚，简直象磕了药般迷茫，即使这样，他还在和麦不停的说着话“告诉我，他漂亮的指尖是不是很冷？他长长的眼线笑起来是不是很优雅？”
麦咳了出来，胸口一紧，疼痛难挡，而让自己如此难受的罪魁祸首却在这个时候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真想狠狠扁他！
“是是是！味道很香，指头冰死了，笑起来迷死一大票女人！行了吧？！”麦一把推开靠的很近的意，挣扎着坐了起来，吼了过去。
下一秒，意仿佛突然清醒了，没开口已经一脚踢了过来，没有任何提防的麦被踢的撞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墙上，骨头撞击坚实墙壁的清脆声音，让在场看热闹的学生倒抽冷气。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可是即使阻止也无济于事，这里没有人能救的了麦他们。
“你很得意吗？”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麦的头顶，冷冷的说着。他并不比禁仁慈多少。
麦一动不动的靠着墙坐着，头耷拉着，只能看见他的发顶，而后颈慢慢涌到衣领上的新鲜跳跃的暗红让人心惊。
“老大！老大！”已经被撩倒的金皮躺在不远处的地上，惊恐的叫着麦，但麦没有任何回应，这让他更惊慌了，嚣张麦受伤后会叫个不停，这是众所周知的习惯，即使是很小的伤口， 也能让他哼哼唧唧上半日，可是现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却没有吭上半声…情况恶劣到他难以想象了。
“你们想杀了他吗？！”站在看热闹群中的一个女生忽然哭腔着尖叫了，高分贝的尖叫声在空荡荡的天花板盘旋了一周，消失在空气中。
女生的哭喊引起了学生的骚动，一些男生鼓起勇气慢慢向前，微微挺起的胸膛虽然有些颤抖，但多少让人安慰，即使是不认识的同学，被打成这样也是让学生们难以忍受的。
禁饶有趣味的看了一眼骚动的人群，闲闲的扫视让人呼吸苦难，这个人的眼神阴冷的很，象恶兽瞪着猎物的感觉。每个人都后背都有些凉。
没有胜算的，大家都在心里暗暗思量着，人多并不算优势，他们的身手以一挡十绰绰有余…
正当体育馆里的人对峙着的时候，靠在墙角的人轻微的动弹了一下，原本垂在地板上的手慢慢的抬了起来，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再伸回来时，已是满手红色，抢眼的温热红色液体从指尖滴落在地板上，一滴一下，几乎能听到那种撞击声。
意侧过脸看着麦，而麦也慢慢抬起头来。意看见一双明亮不羁的眼睛，在杂乱的刘海下，在暗红的血迹间，直直的看向自己。
“忘了告诉你…他的嘴唇也很冰，可惜…呵…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种感觉的…”麦扬起头轻扯一边嘴角张扬的笑了，即使狼狈的要命，却偏偏给人轻松的感觉。
意在听见这句话后，彻底的爆发了，眼睛蒙上一层紫色的水气般，那种眼神是想至麦于死地了。
麦却象完全没有接收到少年的杀人眼神，好死不死的又接上半句“因为你太脏了。”
这句话却象戳中少年死穴般，意忽然对着麦狂叫起来“我不脏！我很干净！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不脏…”不断的重复着，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意终于发狂般冲了上来，一脚踢飞麦，麦已无力反抗，闭上眼睛身体飞了出去。
落地时内脏有移位的错觉，好想吐…可是不想叫出声，也不想哭，躺在那里只想昏睡，晕过去的话就不会有痛楚了，到时候让他打到没滋味。
麦躺在地上看着那个叫禁的男人抱住了颤抖的少年意，不知道在安慰些什么，虽然站的并不远，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忽然禁用眼角瞟了一眼麦，轻声的在意的耳边说着“让你难过的人，我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当禁走向麦时，麦轻轻闭上了眼睛，随便了，怎么样都没关系了，反正也不疼了…身体完全没有感觉了…
想冲过来的人都被禁和意的手下拦住了，女生们尖叫的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下去，场面实在太血腥了，已经不是她们能承受。一定很痛吧，流了这么多血，感觉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快流光了，整个体育馆的地板被暗红的斑迹点缀着，混合着让人窒息的恐惧气息。
当两扇大门被整个撞翻时，站在门口的学生被吓的坐到了地上，巨响声冲上天花板，所有人看向门口。
高杆强和木乃伊同时收回脚，灰尘四散的场景让人想起战争片，不过这确实已经演变成一场战争了，有血，有伤，有仇恨…但却没有人知道战斗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坐在门口地上的几个女生泪流满面的看着破门而入的两个人，什么帅气英俊这些该死的什么东西都抛在北极去！现在只需要能救人的人！谢天谢地，总算有人进来了！
两个人径直走向体育馆中心，走向那个被伤的遍体鳞伤的家伙。
高杆强就站在麦的身边，只是僵直的看着他，看着他被血污沾满的乱发，拳头自然的紧握起来，发出骨头挤压的声音，声音之沉钝，让人以为骨头都挤碎了。
“麦，麦，张开眼睛，来，平躺…对，慢一点…很好…”木乃伊虽然还算镇定的帮麦躺平身体，可是声音里那明显的颤音暴露了他。
为什么要伤人到这种程度？难道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要杀人吗？！这些人…不可饶恕！木木轻轻把麦的刘海揽到一边去，看着麦满是红色的脸，自己的身体也疼痛起来，真切的疼痛，原来痛是可以…传染的。
“如果不是龙打电话叫我回学校，我真的不知道发生这种事…”木看见麦睁开了眼睛。
麦的身体忽然疼痛起来，突然的恢复了知觉，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神轻轻别开了…
木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可是这个时候也不能想这么多了…
高杆强在看过麦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向那两个人。
禁站在意的身前，看见强忽然笑了“逞强可不是好习惯。”轻松的聊天仿佛一切与他无关。这个人残忍程度可见一斑。
强冷冷的看着他，禁感觉到他今天和上次有些不同。
当强和禁动起手来的时候，学生们冲出门去，拥挤着逃下楼去，估计是去叫人了。
木站了起来，看着禁，踢腿，连环踢腿，腾空跳跃，踢向头部的脚式非常眼熟。
“你们是蒋氏跆拳馆的人？”木没有理会已经精神恍惚的意，而是一拳挥向禁的腹部，同时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禁避开了木的进攻，稍微退后一些，看着这个新出现的漂亮面孔，这个人？
强可不理会这么多，一脚踢了过去，也同时警告着木“我一个人解决。”
禁同时对付两个人，渐渐有些吃力，毕竟强和木都不是弱角，要在平时两个人是打死也不会联手对付别人的，可是今天不同，小麦狗伤痕累累的身体狠狠的刺激了两个人，只想要让这些人吃到苦头的共同想法让两个人第一次联手对外。
禁被踢中的那一刻，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他没有想到会被这两个人逼到这种地步。
“蒋氏跆拳道注重高处的踢法，所以下盘通常会比较薄弱。”木看着禁，实则是把话说给强听的。
强其实也发现了，交过两次手多少也摸了些底。
忽然，一直站着的意又冲向麦的方向，眼角看到的强快速的冲向同一个方向，在意踩向麦的瞬间，他一拳打中少年的左脸，把他打飞了出去，少年的身体结实的撞在地板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意！”禁丢下木，脸色惨白的奔到少年身边，抱起了他，少年却在他怀里不停的颤抖着，含混不清的说着“他说我脏，他说我脏…”
禁恶狠狠的抬起双眼，看向强，这次眼神里已经全无冷静，只剩下充血的狂爆。
强完全不受禁眼神的影响，慢慢的跪到了麦的身边，小心的绕过麦的脖子，打横抱起了他。
不能再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了，这么瘦弱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再大的恩怨也要先搁一边了，虽然有违自己打架绝不中途停止的原则，但一看到那个小鬼死气沉沉的脸，连打架的心情都没有了。
背对着禁，抱着麦的强停留了一下，丢下一句话“你也会痛？这还只是开始。”说完便抱着麦瘦瘦的身体离开了。
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禁当然也明白，但是意挨的这一下却让他一口气闷在胸腔，如同一根刺刺在心上，十分难受。
好吧，一切还都刚开始…那个人到最后也没有出现…麦轻轻闭上了眼睛，最后的意识消失在强的怀里…
----
“左腹部处两根肋骨有裂痕，后脑勺处也有小块淤血，身体各处还有不同面积的伤痕，内出血倒不严重，不过已经开始有发烧，呕吐现象，应该和脑部受伤有关，也许有轻微脑震荡…”医生平淡的陈诉着自己的诊断结果。
“我只想知道我儿子到底会不会有事？”麦的母亲并没有被医生所罗列的伤害程度吓倒，虽然脸色苍白，但却仍能保持镇定，理智的和医生对话。
医生放下病历表，声音仍旧没有波澜的回答着“恢复起来会比较慢，需要很长时间调养，但大体来说没有太大问题。”
麦妈妈呼出一口气来，总算放下点心来，同时发现身后还有松气声，侧脸看了一下，是两个和麦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其中一个衣服前襟染上小片的血迹，已经干枯，变成暗紫色。男生的眼睛一直看着急救室门上的黄灯，虽然面无表情，可是执着的眼神透露出内心的动荡。
是儿子的同学吧？那血应该是麦的吧…“李太太，今天晚上你儿子还需要住在加护病房观察一晚，因为他还有发烧现象，过了今天，明天情况稳定了就可以换房了。”医生和身旁走过的护士说了句话后，最后对麦妈妈解释了一下。
麦妈妈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灯，还亮着，然后对医生说了声谢谢。
医生重新戴上口罩转身又进了急救室，门关上的响声回荡在急救室门前的走廊上，也落进各人的心里。
灯光终于暗淡下来，两扇门同时被从里面大力的推开，麦被推了出来，被大片的白布包围着，只能在护士们的间隙中看到他一闪而过小小的脸。
麦妈妈跟了上去，身后还跟着很多人，一群人跟着推车消失在走廊尽头，脚步声熙熙攘攘。
强靠在墙壁上，远远的望着被人群包围的推车，并没有跟上去。
原本坐在医院椅子上的木木站了起来，轻拍了下强的肩膀，强转过头来，两个人平静的对视着。
“你不要乱来。”木了然的劝着强。强别开眼，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
忽然强对着玻璃窗开了口“他为什么不来？”
木木当然知道强说的‘他’是谁，可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所以真是不好回答，自己不了解龙打电话找远水救火的原因，可是一直以来龙的处事让他相信，他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做任何事都应该有他的理由。
强似乎并不需要木的答案，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踱步在走廊，渐行渐远，留下木一个人站在窗前。
木不想问他要去哪里，或者去做什么，因为此刻大家的心情都需要舒缓。
忽然想起，要给小灰打电话，他还在寝室等消息。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小灰焦急的声音响起“喂喂，怎么样了？”
“应该不要紧，不过需要很长时间住院修养，今天晚上还要在加护病房呆一个晚上。”木慢慢走到走廊的尽头，向外看去，发现强坐医院草坪的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灯光微弱的照射着他。木静静的看着强的背影，忽然问了一句“龙，怎么样了？”
手机里很长时间的沉默，久到木以为小灰挂掉了。
“栋，相信我，龙有他的理由。”小灰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隐晦的言辞背后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木自然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过去“我只希望麦能明白，”木忽然停顿了一下，叹口气说了下去“他伤的很重。”
两个人都安静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来看看他。”
“第一医院4院区，我在门口等你，”木终于还是说了“最好还是不要让龙来，我怕他看见以后，会后悔…”很艰难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真话总是很难说出口的。
小灰楞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阳台上的人，然后慢慢挂了电话，喃喃自言自语“会后悔么？”
那个人站在阳台看着救护车呼啸着开进校园，引起一阵波动，又看着白色的车子从后门快速的开走，一切快的不够真实。
躺在那个不吉利的车厢里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他有哭么？受很重的伤么？会很疼么？对着漆黑的四周，长长的叹息了，现在再来想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龙…我想出去一下。”小灰不习惯对龙撒谎，但又不想说自己是去医院。
龙听到声音很久后才慢慢转过身来，小灰发现龙表情与平常无异，不禁有些迷惑，难道自己一直都想错了？
龙从小灰身边走过，却坐到了麦的床上，双手交握，小灰只能看见龙的头顶，他低着头。
小灰一直得不到龙的回答，筹措的站在原地。“你不问我这么做的原因吗？”龙仍旧低着头，却问着小灰。
不是不想知道的，小灰坐到了高杆强的床上，安静的看着龙，日光灯惨白的光线照的人目眩。
“你不想看见蒋痕意，也怕他看见你会更加伤害麦。”小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确实是他为龙找的理由。说的通的理由。
“过去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龙用左手握紧自己的右手，关节处泛白青色，血液被终止在某处。
除了这个理由，小灰想不出还有别的。一片沉寂，原本十分热闹的寝室，现在冷冷清清的，风从开着的阳台门吹进来，没有开暖气的房间让人冷到发抖。
“我害怕。”龙竟然说自己害怕，小灰不能置信的看着龙仰起的脸，那么平静的脸却说出这样不协调的话来。
小灰几乎接不上话了，但龙并不在意灰的失态，他拿起麦丢在枕头边的条纹睡衣，只是看着，温柔的看着，仿佛在看着它的主人…
“害怕在过去面前，看见自己的将来。”龙说着难懂的内容，只有他自己明白。
小灰却明白了，他惊讶的看着龙，忽然能了解他的心情了，想要逃避的心情，想逃避的不是意和禁，而是麦…
害怕明白那个人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有人说，温暖是奢侈的东西，奢侈到需要用很深的寒冷和疼痛才能体现。
原本不明白温暖是什么倒可以一直在寒冷中行走，可是当人体会到那种深入内心的感觉后，就很难再抛开一切走下去了。但明明是不可以停留的人…旅行的时间还很长，旅途也还很遥远。
其实不是不明白的，只是快乐的时间让人习惯欺骗自己，结果越陷越深，到最后…忽然残忍的发现原来旅程并没有结束，还是要离开，还是要一直一直走下去…
小灰真的是很惊讶的看着龙，惊讶到不知该说些什么，从跟随龙到现在，从没见过他对任何人任何事付出丝毫的感情，上学读书，开店赚钱，朋友同学，甚至对食物都没有什么特殊爱好，住过的城市也是离开就忘记，仿佛从没去过。完全无欲无求的淡漠是悲哀的。
曾经看过龙最冷淡的一面，真是无法想象今天的他竟然说害怕。
“每个人都有害怕失去的东西，我也有…”小灰是真心感觉这是一件好事，即使前面的路如同被大雾遮盖，显得崎岖难行，可是有了想守侯的东西，不是会更有信念走下去吗？
龙不再说话，既不再问，也不回答。寝室再次陷入沉寂中，小灰决定让龙一个人冷静的想想，也许他自己会想通，于是安静的离开了寝室。脚步沉重是因为受了心情的影响。
站在学校后门等车的灰时不时的看看表，看看远处，车还是没来。
忽然，身后有人大声的招呼着“喂，伊隆灰。”瞬间小灰的世界安静了，这个尘封的名字被人轻松的唤出，记忆如洪水般涌上来。
转过身面向那个轻松打着招呼的男人，小灰握紧了拳头，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了起来，一下一下，让人承受不了。
虽然已经知道他们来了，就在这里，可是真正看到却又是另一回事…如此近的距离让人难以忍受…
小灰退了一步却踩出了人行道，眼看就要向后倒去，惊恐的双手抓不住站牌。
可是下一秒，面前的男人却伸出了手臂，拉回了小灰的身体，小灰一个踉跄倒入对方的怀里，一闻到男人身上的气息，马上有了呕吐的感觉，他一把推开男人的身体，不稳的退着，惊恐的看着男人。
这么多年没见，这个人身上还是带着浓重的残忍味道。
“灰，你还是象小鹿一样胆小可爱啊，呵。”男人却还在轻松的开着玩笑，仿佛两人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如今只是快乐的叙旧时间。
可是天知道，小灰每天都在祈祷不要再遇见他们。
显然，上天并没有达成他的心愿，他们终于还是找到了。
被男人握住的手臂根本挣脱不开，力量太过悬殊，虽然男人脸上还带着微笑，可是手上却分明使了力，小灰疼痛的咬紧牙关。
“你比小时侯坚强了啊，而且更…漂亮了。呵呵。”男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灰的脸颊，感受着手下皮肤的颤抖，和恐惧。
当小灰被带到陌生的房间里，看见意的背影时，心里的恐惧感扩散开来，蔓延到全身。
禁把小灰的手机递给意，意翻看着电话本，并没有很多号码，他看见了‘龙’。
意轻轻瞥了一眼小灰，冰冷的目光让小灰低下了头去，手指颤抖着放在沙发扶手上。
“他竟然用了你的名字当假名，龙（隆）。”意口气轻蔑，直指小灰的不配。
“哦，这个名字旁边加红心的人是谁？你的情人？怎么象男人的名字？呵…”禁站在意的身后，好笑的指出来。
小灰抬起头，眼神惶恐的看着意和禁，焦急的否认着“他是店里认识的客人，不是情人，你们不要找他，他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害怕牵连木木，心急的想撇清关系，但他应该明白什么叫越抹越黑。
果然，禁笑了，意却沉着脸，冷冷的说着“这和你本来的身份很合适啊，有什么好解释的。”
意只是说话，禁却伸手按了通话键，拨出了号码。
小灰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想抢回手机，结果被禁推离意的身边，摔在身后的床上，原本束缚着的长发被散开了，铺了满床。
意看了更是冷哼着“看见你这幅妖精样就讨厌，你这种人怎么能和他生活在一起。”语气里对灰是多多的厌恶。
这边电话里传来木木的声音“喂喂，小灰？你到了么？你在哪里？”杂声很重，应该是站在露天，大概在门口等小灰。
“我不管你是谁，你现在只要明白一件事，伊隆灰在我这里，想要他的人，就让蒋痕姿来这里。”禁拿过手机，简单的说着。
木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蒋痕姿是谁？”这个陌生的名字？
禁拍着脑门说“哦，他在这里的名字叫…龙。”忘记他在这里一直用假名字的。
“你们现在在哪里？让小灰和我说话！”木握紧手机，紧张的问着。
禁微笑着“等你找到龙再打电话给我，我会和他说地址的，至于小灰…想听听他的哭声么？”还是那种该死的轻松语气，谈论人命如同谈论天气。
“该死的，你敢弄哭他，我会让你知道，你们蒋氏跆拳道只是无聊的杂技！”木怒吼着，虽然对着手机狂叫并无意义，可是他此刻是真的冷静不下来。
禁忽然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好象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喂，就算你的身手比脸蛋讨人喜欢，也不需要这么着急吧，叫上龙一起来吧。”说完挂了电话，转头又对小灰说“我真的觉得你男朋友很面善啊，我认识他吗？”
小灰死死的瞪着禁手里的手机，紧紧的咬着下唇，一想到木被牵扯进来，身体就颤抖的更厉害了，不要，不可以让他来！
这样想着身体就往门口冲去，结果却被看破意图的禁一拳击中肚子，呼吸一紧，在痛感还没到达大脑前，眼前黑了…
每一下呼吸都会牵动骨头深处的痛楚，不过奇怪的是当疼痛到底一定程度时，身体就会麻木了，反而感觉不到痛了。
“告诉我，他的身上是不是有干净的清香，那种只属于他的味道？”少年意的脸出现在麦的眼前，挡住了他看着天花板的目光，麦发现少年的眼神恍惚，简直象磕了药般迷茫，即使这样，他还在和麦不停的说着话“告诉我，他漂亮的指尖是不是很冷？他长长的眼线笑起来是不是很优雅？”
麦咳了出来，胸口一紧，疼痛难挡，而让自己如此难受的罪魁祸首却在这个时候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真想狠狠扁他！
“是是是！味道很香，指头冰死了，笑起来迷死一大票女人！行了吧？！”麦一把推开靠的很近的意，挣扎着坐了起来，吼了过去。
下一秒，意仿佛突然清醒了，没开口已经一脚踢了过来，没有任何提防的麦被踢的撞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墙上，骨头撞击坚实墙壁的清脆声音，让在场看热闹的学生倒抽冷气。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可是即使阻止也无济于事，这里没有人能救的了麦他们。
“你很得意吗？”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麦的头顶，冷冷的说着。他并不比禁仁慈多少。
麦一动不动的靠着墙坐着，头耷拉着，只能看见他的发顶，而后颈慢慢涌到衣领上的新鲜跳跃的暗红让人心惊。
“老大！老大！”已经被撩倒的金皮躺在不远处的地上，惊恐的叫着麦，但麦没有任何回应，这让他更惊慌了，嚣张麦受伤后会叫个不停，这是众所周知的习惯，即使是很小的伤口， 也能让他哼哼唧唧上半日，可是现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却没有吭上半声…情况恶劣到他难以想象了。
“你们想杀了他吗？！”站在看热闹群中的一个女生忽然哭腔着尖叫了，高分贝的尖叫声在空荡荡的天花板盘旋了一周，消失在空气中。
女生的哭喊引起了学生的骚动，一些男生鼓起勇气慢慢向前，微微挺起的胸膛虽然有些颤抖，但多少让人安慰，即使是不认识的同学，被打成这样也是让学生们难以忍受的。
禁饶有趣味的看了一眼骚动的人群，闲闲的扫视让人呼吸苦难，这个人的眼神阴冷的很，象恶兽瞪着猎物的感觉。每个人都后背都有些凉。
没有胜算的，大家都在心里暗暗思量着，人多并不算优势，他们的身手以一挡十绰绰有余…
正当体育馆里的人对峙着的时候，靠在墙角的人轻微的动弹了一下，原本垂在地板上的手慢慢的抬了起来，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再伸回来时，已是满手红色，抢眼的温热红色液体从指尖滴落在地板上，一滴一下，几乎能听到那种撞击声。
意侧过脸看着麦，而麦也慢慢抬起头来。意看见一双明亮不羁的眼睛，在杂乱的刘海下，在暗红的血迹间，直直的看向自己。
“忘了告诉你…他的嘴唇也很冰，可惜…呵…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种感觉的…”麦扬起头轻扯一边嘴角张扬的笑了，即使狼狈的要命，却偏偏给人轻松的感觉。
意在听见这句话后，彻底的爆发了，眼睛蒙上一层紫色的水气般，那种眼神是想至麦于死地了。
麦却象完全没有接收到少年的杀人眼神，好死不死的又接上半句“因为你太脏了。”
这句话却象戳中少年死穴般，意忽然对着麦狂叫起来“我不脏！我很干净！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不脏…”不断的重复着，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意终于发狂般冲了上来，一脚踢飞麦，麦已无力反抗，闭上眼睛身体飞了出去。
落地时内脏有移位的错觉，好想吐…可是不想叫出声，也不想哭，躺在那里只想昏睡，晕过去的话就不会有痛楚了，到时候让他打到没滋味。
麦躺在地上看着那个叫禁的男人抱住了颤抖的少年意，不知道在安慰些什么，虽然站的并不远，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忽然禁用眼角瞟了一眼麦，轻声的在意的耳边说着“让你难过的人，我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当禁走向麦时，麦轻轻闭上了眼睛，随便了，怎么样都没关系了，反正也不疼了…身体完全没有感觉了…
想冲过来的人都被禁和意的手下拦住了，女生们尖叫的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下去，场面实在太血腥了，已经不是她们能承受。一定很痛吧，流了这么多血，感觉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快流光了，整个体育馆的地板被暗红的斑迹点缀着，混合着让人窒息的恐惧气息。
当两扇大门被整个撞翻时，站在门口的学生被吓的坐到了地上，巨响声冲上天花板，所有人看向门口。
高杆强和木乃伊同时收回脚，灰尘四散的场景让人想起战争片，不过这确实已经演变成一场战争了，有血，有伤，有仇恨…但却没有人知道战斗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坐在门口地上的几个女生泪流满面的看着破门而入的两个人，什么帅气英俊这些该死的什么东西都抛在北极去！现在只需要能救人的人！谢天谢地，总算有人进来了！
两个人径直走向体育馆中心，走向那个被伤的遍体鳞伤的家伙。
高杆强就站在麦的身边，只是僵直的看着他，看着他被血污沾满的乱发，拳头自然的紧握起来，发出骨头挤压的声音，声音之沉钝，让人以为骨头都挤碎了。
“麦，麦，张开眼睛，来，平躺…对，慢一点…很好…”木乃伊虽然还算镇定的帮麦躺平身体，可是声音里那明显的颤音暴露了他。
为什么要伤人到这种程度？难道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要杀人吗？！这些人…不可饶恕！木木轻轻把麦的刘海揽到一边去，看着麦满是红色的脸，自己的身体也疼痛起来，真切的疼痛，原来痛是可以…传染的。
“如果不是龙打电话叫我回学校，我真的不知道发生这种事…”木看见麦睁开了眼睛。
麦的身体忽然疼痛起来，突然的恢复了知觉，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神轻轻别开了…
木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可是这个时候也不能想这么多了…
高杆强在看过麦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向那两个人。
禁站在意的身前，看见强忽然笑了“逞强可不是好习惯。”轻松的聊天仿佛一切与他无关。这个人残忍程度可见一斑。
强冷冷的看着他，禁感觉到他今天和上次有些不同。
当强和禁动起手来的时候，学生们冲出门去，拥挤着逃下楼去，估计是去叫人了。
木站了起来，看着禁，踢腿，连环踢腿，腾空跳跃，踢向头部的脚式非常眼熟。
“你们是蒋氏跆拳馆的人？”木没有理会已经精神恍惚的意，而是一拳挥向禁的腹部，同时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禁避开了木的进攻，稍微退后一些，看着这个新出现的漂亮面孔，这个人？
强可不理会这么多，一脚踢了过去，也同时警告着木“我一个人解决。”
禁同时对付两个人，渐渐有些吃力，毕竟强和木都不是弱角，要在平时两个人是打死也不会联手对付别人的，可是今天不同，小麦狗伤痕累累的身体狠狠的刺激了两个人，只想要让这些人吃到苦头的共同想法让两个人第一次联手对外。
禁被踢中的那一刻，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他没有想到会被这两个人逼到这种地步。
“蒋氏跆拳道注重高处的踢法，所以下盘通常会比较薄弱。”木看着禁，实则是把话说给强听的。
强其实也发现了，交过两次手多少也摸了些底。
忽然，一直站着的意又冲向麦的方向，眼角看到的强快速的冲向同一个方向，在意踩向麦的瞬间，他一拳打中少年的左脸，把他打飞了出去，少年的身体结实的撞在地板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意！”禁丢下木，脸色惨白的奔到少年身边，抱起了他，少年却在他怀里不停的颤抖着，含混不清的说着“他说我脏，他说我脏…”
禁恶狠狠的抬起双眼，看向强，这次眼神里已经全无冷静，只剩下充血的狂爆。
强完全不受禁眼神的影响，慢慢的跪到了麦的身边，小心的绕过麦的脖子，打横抱起了他。
不能再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了，这么瘦弱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再大的恩怨也要先搁一边了，虽然有违自己打架绝不中途停止的原则，但一看到那个小鬼死气沉沉的脸，连打架的心情都没有了。
背对着禁，抱着麦的强停留了一下，丢下一句话“你也会痛？这还只是开始。”说完便抱着麦瘦瘦的身体离开了。
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禁当然也明白，但是意挨的这一下却让他一口气闷在胸腔，如同一根刺刺在心上，十分难受。
好吧，一切还都刚开始…那个人到最后也没有出现…麦轻轻闭上了眼睛，最后的意识消失在强的怀里…
----
“左腹部处两根肋骨有裂痕，后脑勺处也有小块淤血，身体各处还有不同面积的伤痕，内出血倒不严重，不过已经开始有发烧，呕吐现象，应该和脑部受伤有关，也许有轻微脑震荡…”医生平淡的陈诉着自己的诊断结果。
“我只想知道我儿子到底会不会有事？”麦的母亲并没有被医生所罗列的伤害程度吓倒，虽然脸色苍白，但却仍能保持镇定，理智的和医生对话。
医生放下病历表，声音仍旧没有波澜的回答着“恢复起来会比较慢，需要很长时间调养，但大体来说没有太大问题。”
麦妈妈呼出一口气来，总算放下点心来，同时发现身后还有松气声，侧脸看了一下，是两个和麦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其中一个衣服前襟染上小片的血迹，已经干枯，变成暗紫色。男生的眼睛一直看着急救室门上的黄灯，虽然面无表情，可是执着的眼神透露出内心的动荡。
是儿子的同学吧？那血应该是麦的吧…“李太太，今天晚上你儿子还需要住在加护病房观察一晚，因为他还有发烧现象，过了今天，明天情况稳定了就可以换房了。”医生和身旁走过的护士说了句话后，最后对麦妈妈解释了一下。
麦妈妈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灯，还亮着，然后对医生说了声谢谢。
医生重新戴上口罩转身又进了急救室，门关上的响声回荡在急救室门前的走廊上，也落进各人的心里。
灯光终于暗淡下来，两扇门同时被从里面大力的推开，麦被推了出来，被大片的白布包围着，只能在护士们的间隙中看到他一闪而过小小的脸。
麦妈妈跟了上去，身后还跟着很多人，一群人跟着推车消失在走廊尽头，脚步声熙熙攘攘。
强靠在墙壁上，远远的望着被人群包围的推车，并没有跟上去。
原本坐在医院椅子上的木木站了起来，轻拍了下强的肩膀，强转过头来，两个人平静的对视着。
“你不要乱来。”木了然的劝着强。强别开眼，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
忽然强对着玻璃窗开了口“他为什么不来？”
木木当然知道强说的‘他’是谁，可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所以真是不好回答，自己不了解龙打电话找远水救火的原因，可是一直以来龙的处事让他相信，他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做任何事都应该有他的理由。
强似乎并不需要木的答案，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踱步在走廊，渐行渐远，留下木一个人站在窗前。
木不想问他要去哪里，或者去做什么，因为此刻大家的心情都需要舒缓。
忽然想起，要给小灰打电话，他还在寝室等消息。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小灰焦急的声音响起“喂喂，怎么样了？”
“应该不要紧，不过需要很长时间住院修养，今天晚上还要在加护病房呆一个晚上。”木慢慢走到走廊的尽头，向外看去，发现强坐医院草坪的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灯光微弱的照射着他。木静静的看着强的背影，忽然问了一句“龙，怎么样了？”
手机里很长时间的沉默，久到木以为小灰挂掉了。
“栋，相信我，龙有他的理由。”小灰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隐晦的言辞背后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木自然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过去“我只希望麦能明白，”木忽然停顿了一下，叹口气说了下去“他伤的很重。”
两个人都安静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来看看他。”
“第一医院4院区，我在门口等你，”木终于还是说了“最好还是不要让龙来，我怕他看见以后，会后悔…”很艰难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真话总是很难说出口的。
小灰楞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阳台上的人，然后慢慢挂了电话，喃喃自言自语“会后悔么？”
那个人站在阳台看着救护车呼啸着开进校园，引起一阵波动，又看着白色的车子从后门快速的开走，一切快的不够真实。
躺在那个不吉利的车厢里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他有哭么？受很重的伤么？会很疼么？对着漆黑的四周，长长的叹息了，现在再来想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龙…我想出去一下。”小灰不习惯对龙撒谎，但又不想说自己是去医院。
龙听到声音很久后才慢慢转过身来，小灰发现龙表情与平常无异，不禁有些迷惑，难道自己一直都想错了？
龙从小灰身边走过，却坐到了麦的床上，双手交握，小灰只能看见龙的头顶，他低着头。
小灰一直得不到龙的回答，筹措的站在原地。“你不问我这么做的原因吗？”龙仍旧低着头，却问着小灰。
不是不想知道的，小灰坐到了高杆强的床上，安静的看着龙，日光灯惨白的光线照的人目眩。
“你不想看见蒋痕意，也怕他看见你会更加伤害麦。”小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确实是他为龙找的理由。说的通的理由。
“过去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龙用左手握紧自己的右手，关节处泛白青色，血液被终止在某处。
除了这个理由，小灰想不出还有别的。一片沉寂，原本十分热闹的寝室，现在冷冷清清的，风从开着的阳台门吹进来，没有开暖气的房间让人冷到发抖。
“我害怕。”龙竟然说自己害怕，小灰不能置信的看着龙仰起的脸，那么平静的脸却说出这样不协调的话来。
小灰几乎接不上话了，但龙并不在意灰的失态，他拿起麦丢在枕头边的条纹睡衣，只是看着，温柔的看着，仿佛在看着它的主人…
“害怕在过去面前，看见自己的将来。”龙说着难懂的内容，只有他自己明白。
小灰却明白了，他惊讶的看着龙，忽然能了解他的心情了，想要逃避的心情，想逃避的不是意和禁，而是麦…
害怕明白那个人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有人说，温暖是奢侈的东西，奢侈到需要用很深的寒冷和疼痛才能体现。
原本不明白温暖是什么倒可以一直在寒冷中行走，可是当人体会到那种深入内心的感觉后，就很难再抛开一切走下去了。但明明是不可以停留的人…旅行的时间还很长，旅途也还很遥远。
其实不是不明白的，只是快乐的时间让人习惯欺骗自己，结果越陷越深，到最后…忽然残忍的发现原来旅程并没有结束，还是要离开，还是要一直一直走下去…
小灰真的是很惊讶的看着龙，惊讶到不知该说些什么，从跟随龙到现在，从没见过他对任何人任何事付出丝毫的感情，上学读书，开店赚钱，朋友同学，甚至对食物都没有什么特殊爱好，住过的城市也是离开就忘记，仿佛从没去过。完全无欲无求的淡漠是悲哀的。
曾经看过龙最冷淡的一面，真是无法想象今天的他竟然说害怕。
“每个人都有害怕失去的东西，我也有…”小灰是真心感觉这是一件好事，即使前面的路如同被大雾遮盖，显得崎岖难行，可是有了想守侯的东西，不是会更有信念走下去吗？
龙不再说话，既不再问，也不回答。寝室再次陷入沉寂中，小灰决定让龙一个人冷静的想想，也许他自己会想通，于是安静的离开了寝室。脚步沉重是因为受了心情的影响。
站在学校后门等车的灰时不时的看看表，看看远处，车还是没来。
忽然，身后有人大声的招呼着“喂，伊隆灰。”瞬间小灰的世界安静了，这个尘封的名字被人轻松的唤出，记忆如洪水般涌上来。
转过身面向那个轻松打着招呼的男人，小灰握紧了拳头，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了起来，一下一下，让人承受不了。
虽然已经知道他们来了，就在这里，可是真正看到却又是另一回事…如此近的距离让人难以忍受…
小灰退了一步却踩出了人行道，眼看就要向后倒去，惊恐的双手抓不住站牌。
可是下一秒，面前的男人却伸出了手臂，拉回了小灰的身体，小灰一个踉跄倒入对方的怀里，一闻到男人身上的气息，马上有了呕吐的感觉，他一把推开男人的身体，不稳的退着，惊恐的看着男人。
这么多年没见，这个人身上还是带着浓重的残忍味道。
“灰，你还是象小鹿一样胆小可爱啊，呵。”男人却还在轻松的开着玩笑，仿佛两人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如今只是快乐的叙旧时间。
可是天知道，小灰每天都在祈祷不要再遇见他们。
显然，上天并没有达成他的心愿，他们终于还是找到了。
被男人握住的手臂根本挣脱不开，力量太过悬殊，虽然男人脸上还带着微笑，可是手上却分明使了力，小灰疼痛的咬紧牙关。
“你比小时侯坚强了啊，而且更…漂亮了。呵呵。”男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灰的脸颊，感受着手下皮肤的颤抖，和恐惧。
当小灰被带到陌生的房间里，看见意的背影时，心里的恐惧感扩散开来，蔓延到全身。
禁把小灰的手机递给意，意翻看着电话本，并没有很多号码，他看见了‘龙’。
意轻轻瞥了一眼小灰，冰冷的目光让小灰低下了头去，手指颤抖着放在沙发扶手上。
“他竟然用了你的名字当假名，龙（隆）。”意口气轻蔑，直指小灰的不配。
“哦，这个名字旁边加红心的人是谁？你的情人？怎么象男人的名字？呵…”禁站在意的身后，好笑的指出来。
小灰抬起头，眼神惶恐的看着意和禁，焦急的否认着“他是店里认识的客人，不是情人，你们不要找他，他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害怕牵连木木，心急的想撇清关系，但他应该明白什么叫越抹越黑。
果然，禁笑了，意却沉着脸，冷冷的说着“这和你本来的身份很合适啊，有什么好解释的。”
意只是说话，禁却伸手按了通话键，拨出了号码。
小灰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想抢回手机，结果被禁推离意的身边，摔在身后的床上，原本束缚着的长发被散开了，铺了满床。
意看了更是冷哼着“看见你这幅妖精样就讨厌，你这种人怎么能和他生活在一起。”语气里对灰是多多的厌恶。
这边电话里传来木木的声音“喂喂，小灰？你到了么？你在哪里？”杂声很重，应该是站在露天，大概在门口等小灰。
“我不管你是谁，你现在只要明白一件事，伊隆灰在我这里，想要他的人，就让蒋痕姿来这里。”禁拿过手机，简单的说着。
木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蒋痕姿是谁？”这个陌生的名字？
禁拍着脑门说“哦，他在这里的名字叫…龙。”忘记他在这里一直用假名字的。
“你们现在在哪里？让小灰和我说话！”木握紧手机，紧张的问着。
禁微笑着“等你找到龙再打电话给我，我会和他说地址的，至于小灰…想听听他的哭声么？”还是那种该死的轻松语气，谈论人命如同谈论天气。
“该死的，你敢弄哭他，我会让你知道，你们蒋氏跆拳道只是无聊的杂技！”木怒吼着，虽然对着手机狂叫并无意义，可是他此刻是真的冷静不下来。
禁忽然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好象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喂，就算你的身手比脸蛋讨人喜欢，也不需要这么着急吧，叫上龙一起来吧。”说完挂了电话，转头又对小灰说“我真的觉得你男朋友很面善啊，我认识他吗？”
小灰死死的瞪着禁手里的手机，紧紧的咬着下唇，一想到木被牵扯进来，身体就颤抖的更厉害了，不要，不可以让他来！
这样想着身体就往门口冲去，结果却被看破意图的禁一拳击中肚子，呼吸一紧，在痛感还没到达大脑前，眼前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