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后记

每一场电影都有中途离席的,看到人群一个个地离去,有些骂骂咧咧直说“这什么玩意儿”还有人叹息“其实挺不错不过戳我雷点了实在受不了”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见仁见智,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即使是众口称赞的《星际穿越》,也有人冷笑一声“这是什么鬼”何况是这么一部小成本电影了。

 编剧和导演坐在后排,看到观众离开,也有少数人坚守了下来,他们心中有些安慰,电影中播放的情节有很多瑕疵和BUG,他们自己也知道,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付出了努力换来的成果,虽然有些镜头被广电总局剪掉,不能把完整的情节奉献给大家,但只要能播出,都是值得欣慰的。

 导演推推眼镜,道:“谢编剧,你觉得这部电影结束还会有几个观众?”

 谢微雨拿过旁边的饮料喝了一口,轻笑道:“其实不在乎有多少个观众,重要的是这些观众中有多少人能看懂。”

 导演摇摇头,道:“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赞成你写聂鸿皓这样不讨喜的主角,触了很多人的雷区,没少被轻喷吧。”

 “谁说主角一定要招人喜欢?”谢微雨垂下眼睫,不在乎地说道:“男主只是拿来推动情节发展的,男二才是给观众爱的,但这部电影,重点不是招谁喜欢,而是我想传递的东西。”

 “我拍片时就问过你这部电影的主题,你说让我自己体会,我现在有点感触,不知道对不对?”

 看着导演谨慎的问话,谢微雨眼里满是笑意,道:“说说看。”

 导演清清嗓子,道:“是现实的忠告。”

 谢微雨颔首“继续。”

 “让我想起了我的中学阶段,”导演的神情变得纯粹,仿佛洗去了世俗的污浊,他轻声道:“我当时是个平凡的学生,中等的成绩,普通的工人家庭,长得其貌不扬,那个时候我就多想要两种朋友啊,一种是叮当猫那样,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能拿出超时代的东西给我解决,另一种就是聂鸿皓这样,各种酷炫狂拽吊炸天,敢带我做各种癫狂的事情,敢揍老师,敢压榨同学,敢和社会上的人对着干,还不被警察抓住。叮当猫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很长时间都在幻想能交一个聂鸿皓这样的朋友。”

 “看完你就不想了?”谢微雨松松领子,电影院内的空气有些闷,他看到又有几个观众离席,心里自嘲,也许题材实在太刺激人,戳中了某些人的G|点。

 导演点点头,道:“对,其实你在剧本中给了很多暗线,一细想就让人全身发凉。”

 谢微雨歪歪头,嘴角翘起,笑道:“恩,我写聂鸿皓引诱潘嘉申去玩德|州|扑|克的时候加了一句旁白,所有吸毒者、赌博者都是由身边的亲戚朋友拉下水的。”

 导演的眼睛变得发亮,脸上一副“我拍电影的方式果然没错”的表情,道:“不止,聂鸿皓去酒吧里偷车,之后潘嘉申有些纠结,那会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偏差,但聂鸿皓说了一句什么‘都一起做了那么多坏事了你现在还来在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原话我记不清了,当时我一下子后背就凉透了。”

 看着导演心有余悸的样子,谢微雨撑起胳膊,道:“莫非您也有类似经历?”

 导演摸摸嘴唇,道:“是啊,我小学时被一个同学撺掇着去抢小学生的钱,把人堵在小巷里抢了五毛钱,之后又跟着那个同学偷音像店里的CD,后来我转学了,再没见过那个同学,还一直很遗憾,直到如今拍了这部电影,我才知道,转学对我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不然我就是潘嘉申的下场,身陷囹圄而不自知。”

 “您真幸运,”谢微雨看着大屏幕,这会正播放到聂鸿皓诈骗刘亦芳四千万,演员是个新晋小生,演技虽谈不上多好,倒也是可圈可点,谢微雨看着他在影片中神采飞扬,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年少张狂,苦笑道:“我可没您那么幸运,我和现实中的聂鸿皓已经朋友十年了,影片中的事情我都和他干过,后来意识到这样不对,我和他关系才慢慢淡了下来,曾经觉得很酷的生活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其实人呐,还是活得平凡一点好。”

 导演恨恨道:“聂鸿皓这样的人,就该遭天谴!尤其是他最后还引诱秦律师偷车那一段,简直坏到骨子里了。”

 谢微雨不置可否,淡淡道:“聂雪超最后举了很多例子,聂合、韦丁萍、夏单城…都值得原谅,那聂鸿皓呢?他值得原谅吗?”顿了顿,谢微雨继续道:“他有什么理由,值得观众原谅?”

 导演沉默,他思考了半晌,摘下眼镜,揉揉眉心,道:“我实在想不出来,其他人或多或少是被逼的,只有他,一路走向黑暗。”

 “他不要你们的原谅,因为他有聂雪超,”影片已经播放到聂合和聂开的对峙,临近结局,谢微雨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聂鸿皓十恶不赦,但没有人能制裁他,所以他逍遥法外,最后他浪子回头,自有聂雪超去调|教,我们谁也管不了,正如韦丁萍说的那句话——这世上只有一件事是公平的,我们每个人都会死。”

 还有三四分钟就结束了,看到谢微雨拿起外套向外走去,导演连忙起身跟上,这会电影院外人很少,是一条空旷的大街,两旁树木在夜色中影影绰绰,好像藏了魑魅魍魉,谢微雨张开双臂,风衣在夜风中飞扬,感觉到导演站在身后,他轻声道:“你根本数不清这黑暗中有多少污垢,你也分不清哪些是污垢哪些是宝珠蒙尘,我们只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原谅回头的浪子,扶起摔倒的老人,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善良。”

 “你说得对,”导演将他刚才落下的围巾缠在他脖子上,笑道:“所以,我现在善良地送你回家。”

 (后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