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该怎么办?

    “没事儿,她们一会儿就醒了,有些是不该她们看到的,所以不能让她们看到。”胡老四有些疲累地说了这么一句像是禅语似的话,说完便转过身,身形驼了下来,异常疲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那常云亮有事儿没?”我大声问道。

    胡老四怔了一下,淡淡地回应道:“我会尽力不让他有事儿的,放心吧。”说完,胡老四头也没回,就那么蹒跚着脚步走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十字街上,已然空无一人。电影机孤独地摆放在那张大方桌子上,徒劳地嗡嗡响着,一侧那一百度的大灯泡格外得亮。电影早已经放完了,远处宽大的幕布上白晃晃的,被冷风吹动,飘飘忽忽,白色的方形大光斑随着幕布的翻动扭曲着,像极了丧事儿上挂在灵堂上空的白幌子。

    回头看看,奶奶庙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模样,阴森森,鬼凄凄。

    昏黄的烛火在庙内晃动着,光线极不稳定,烟雾透过窗棂和门口钻出来,随即消散在冷风之中。庙门上的旗子还在风中摆动扭曲,呼啦啦地响着,像是在手舞足蹈地嘲笑我们这些个世俗的凡人,胆敢冲撞神灵之威,真是愚蠢加鲁莽。

    “银乐,咱们现在去哪儿?干啥?”陈金很平静地问道,语气听不出一点儿的害怕与紧张。

    这不是废话么?

    我心里想着,嘴里吐出两个字儿:“回家。”说完,我踮着疼痛的右脚,一瘸一拐地往通向后街的巷子里走去。

    “等等。”陈金瘸着腿追上我,一边儿走一边说道:“我跟你一块儿睡去,出来的时候就跟俺娘说了,今儿晚上睡你们家。”

    “噢。”我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话。

    不管是陈金害怕不敢独自回家,还是他真就想来我们家睡一晚上,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我心里还害怕着呢。

    先前是愤怒那邪物侵扰我们兄弟,慌张担忧着常云亮,又怒火冲顶不顾一切。到后来那就纯粹是死撑着面子了。这下有个做伴儿的一块儿走回家去,岂不大善乎?况且,以我的为人,一会儿还得到东渠边儿上等会儿刘宾,那小子胆小如鼠,再加上今天晚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让这孩子自己回家,还不把他吓死啊?如果我送刘宾回家去,万一再在他们家门口看一场猫蛇大战,再有个鬼打墙出现,把我和刘宾俩人都给拦住了怎么办?再说了,谁送我回家去?

    所以走夜路,还是得有个伴儿,心里踏实啊。

    夜深人静,冷风呜咽,寒意袭心头;

    街黑灯瞎,心神不安,欲把上苍求。

    是的,必须得承认,当时我真害怕,心里不断的在暗暗地祈祷着,希望那居于九天之上的神仙们,或者是我那位老祖宗,可得保佑保佑我赵银乐,千万别让那该死的东西把我给害了啊,要不……您把那邪物变成个正常人跟我打一架,立下生死状都行啊。这该死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好下手对付不是?

    现在想起来,那天晚上往回走,觉得当时我和陈金俩人就像是刚从炮火隆隆的战场上下来的伤兵,互相搀扶着,互相依靠着,不仅仅是在身体上,还有在心灵上互相壮着胆儿鼓励着,一瘸一拐地行走在漆黑的巷子里,行走在彷徨和疑虑中,还有那些对之后可能还要发生的事情的恐惧担忧。

    这道梁子,我们和奶奶庙,或者说是和那些个老太太们,算是结下了。

    不知谁家的公鸡高声啼叫,引得村里的公鸡们全部扯着嗓子打起了鸣,将我从睡梦中吵醒,我睁开眼睛,隔着窗户往外望去。

    窗外,夜色微明,冷风将院里几棵榆树上干枯的枝桠吹动,呼啦啦乱响,像是经受不住冷风的摧残,痛苦地**哀嚎着。我拉动绑在床头的灯绳,灯亮了。伸手从椅子上拿起陈金的裤子,从兜里掏出烟和火柴,点了一支抽上。

    眯着眼看了看床上,郭超微睁了下眼,嘟哝出几个听不清楚的字儿,大概是认为天还早着吧,又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刘宾和陈金俩人睡得很是香甜,轻微的打着鼾。唉,昨晚上我和陈金俩人本来是走到东渠边等刘宾的,那小子胆儿小,得把他送回家里去。结果吧,郭超那小子也害怕不敢独自回家,和刘宾俩人做伴儿,然后就遇到我和陈金这俩胆儿肥的,他们着急忙慌的非要跟着去我家。

    我也不好说什么,还能咋地?

    四个人挤呗。

    毕竟发生了如此诡异可怖的事情,我们心里都安省不下来,挤到床上钻在被窝里商量着该咋办,结果唠了大半宿,也没唠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还是陈金一句话:“去他娘的,该死鸟朝上,事情老子干了,**咋咋地吧,睡觉。”

    得,是这么个理儿!

    刘宾和郭超俩人心里再害怕,可也没招不是?所以也只能忐忑不安的睡下了。

    千金难买黎明觉,可为什么他们三人就睡得这么香甜,睡得这么没心没肺,而我醒来后却睡不着了呢?

    我有些恼怒且嫉妒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唉。

    大概用福祸相依这个词来形容昨晚上发生的事情,是最恰当不过了吧?确立了和柳雅文的关系,还亲了嘴儿,按说这足以让我兴奋好一阵子了。可俩人亲热完之后,偏偏在庙门口就遇上了那么一档子事儿,这他-娘-的不是存心给咱添堵么?我越想心里是越着急,那火气蹭蹭地涨,俩胳膊甩在被窝外面也不觉得冷了,狠命地抽着烟,屋子里被我弄得乌烟瘴气、云山雾罩。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很明显,不可能再达成胡老四提出的那什么所谓的和平谈判了。奶奶-的,不管它-奶奶庙里是个什么东西,无论它又想如何坑害我们、要求何种条件,胡老四可以妥协,可以服软,而我们不能,因为,陈金那狗脾气绝对不会妥协。

    所以我也不能,这是面子问题。

    可我们又该如何对付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邪物呢?

    胡老四是这方面的专家,这老小子都他-娘-不敢跟邪物硬碰硬,还指望着好言好语的谈判,我们这帮年轻小伙子能怎样?那家传之宝《异地书》的残本里就只有丁点儿介绍邪物的字眼儿语句,也没说怎么去干掉邪物,还是不行啊。

    一支烟很快抽完,我又接上了一支,继续吞云吐雾,皱眉思考着。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我们对那庙里的邪物根本就不了解,若非这几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我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这个该死的庙宇是从何而来?为何而建?

    难道真就是邪物迫害村民,然后借此要挟村民为其建庙?供奉它?可问题是,这邪物那么大本事,要供奉干啥?换作是咱们来想的话,神功在手,天下我有,又何必来这个破旧的农村享受些微薄的供奉呢?难不成,这些邪物,亦是极要面子的物事,寻求供奉,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么?